【米芮】
這是在巴黎的最後一夜，應該盡。我在夏特雷站走鐵，空黑黑藍藍，街燈泛黃。走阿爾科萊橋塞納河對岸，河水湍急，我在聖母院前找了張長椅坐，盯著教堂了半時，拍照，喝水壺裡的酒，遙當年在西堤島蓋教堂的工人、石匠主教，他們知己在幹嘛。雖費了百年時間，但終究是建了，且建很。
我過橋左岸，穿過拉丁區，繞過索邦學，爬萬神殿，那是法國英雄的陵墓。附近巷裡有酒吧來挺有意思，我走過半條街，又回頭走進酒吧。牆的海報被年的煙燻黑了。我坐高腳凳，點了杯生啤酒。酒保從水龍頭接了一杯窖藏啤酒，在我面前放個杯墊，後冒泡的酒放在面。
來巴黎途中，我在機場的免稅店買了一盒雪茄，前見過照片，一直很試試。我從背包拿錫盒，點了一支，抽著抽著喉嚨開始痛。有個女孩站在我旁邊等點的酒，問我不給一支。我遞了一支過。
法語說：「我回敬你一支菸。」
這女孩頭髮短像男生，眼睛是淺灰色，衣服別了朵白花。我謝謝，說我不需菸。我們聊了一，知我是國人，就改英語說話，說很流利，法國腔不明顯。
「這相機漂亮，不讓我？」
我這女孩，穿著羊毛裙芭蕾平底鞋，在這污穢的酒吧裡顯過於盛裝。點了杯威士忌一杯蘇打水。我背在肩的相機拿來遞給，拿在手裡翻來覆。
「哪來的？」
「原本是我爸的。」
「他對你真，這種東西現在買不了。」
從觀景窗朝酒吧門口。
「這怎麼，跟我的相機不一樣。」
「這裡有兩個影像，了嗎？它們對齊。這裡很暗，最光圈開最。說不定還是拍不來。果妳手肘靠在吧檯，憋住呼吸——」
鏡頭對準我，調整焦距，吸了口氣。
「別動喔。」
輕輕按快門，喀噠一聲。笑了笑，相機還給我。
「像做不太對。」
「沒關係，我差不有一半拍壞了。」
「你是來巴黎拍照的？」
「不，我在幾個圖書館做研究，星期的，明亞眠——」
女孩挑眉毛。
「那裡做什麼？」
「還是做研究，找世界戰的相關資料。」
「有意思。」說：「我是在那裡長的。」
女孩說的鄉在努瓦耶爾昂紹塞，在索姆省，離亞眠不遠。叫米芮，的朋友在吧檯另一頭，叫克萊兒。倆在藝術學校一年級。克萊兒聽見己的名字，朝這邊笑了笑，像擦玻璃似畫圈揮手。克萊兒身旁的人戴著眼鏡，來像是學生，跟講話時非常專注。
我問：「是朋友？」
米芮笑著湊過來說：「剛認識。」
「妳們是來新朋友的？」
米芮說：「克萊兒新朋友，又說我宅在像老太太。所我們就打扮打扮，一來。」
酒保走我們這邊，我又點了杯啤酒。
米芮說：「你法語說很。」
「應該更才對。我從一學四，文法還是很爛。」
「你主修法文？」
「不，我主修歷史。」
「國史？」
「歐洲史。」
「真的？為什麼選歐洲？」
我聳聳肩。「妳這個城市，處是墓，就在街面；宮殿裡滿是世界各偷來的寶貝；革命一場接一場，最後連哪個是哪個記不清楚，每次在同一個方搬同一塊石頭做路障。就連紀念建築蓋瘋了。他們為拿破崙蓋了座羅馬風格的凱旋門，後來一八七一年普魯士軍隊從門走過，一九一九年是法國人，一九四〇年是希特勒，一九四四年是戴高樂——」
一片尷尬中，我拿啤酒喝一口，米芮點燃雪茄。
「是處很有趣，對吧？你在哪裡長？」
「加州。」
「那裡一定很。」
「很完。必需品一樣不缺。」
「你在開玩笑？」
「我不知，概我總覺遠方的東西比較吧。」
米芮望向門口。有群人正走進來，邊脫外套邊四打量，像對這骯髒的店並不滿意。米芮回過頭面對我。
「你喜歡遠方的東西，那麼既了這裡，對這裡就不會喜歡太久。」
「我明就走了，所應該不會。妳說妳從北方來，為什麼來巴黎？」
「說來話長。」
「妳妳的故說給我聽，我就我的故告訴妳。」
「你有故？」
「還不壞。但妳先說。」
米芮開始捲菸，說三個月前從南邊搬來，前跟丈夫同住。今年二十三歲，已經離婚。米芮見我一臉訝異，尷尬笑了來，低頭著杯子。
「我從沒跟人說過這個，是你問的。」
三年前，米芮與男友在法國北部念學，覺學校生活很無聊，不再過原本的生活，就跑中海沿岸，結了婚。他們在南部寫說，基本靠救濟金過活。米芮學會十七種馬鈴薯菜的方法，且對每一種痛恨不已。他們的品版了，婚姻完蛋了。年夏米芮來巴黎唸書，拿個藝術學位。
「妳為什麼結婚？」
米芮搖頭。
「不說。當時我明明知很蠢，卻不在乎，或許是覺那很浪漫吧。現在我為過的三年時光努力原諒己，重新來過，假裝回十八歲。」
我著米芮，講藝術學院的，有時面帶羞澀，甚至在我提問時尷尬望向別處，是有時又很在，還有點調皮。開了幾個玩笑，像是在試水溫。取笑酒保隨音樂搖頭晃腦的樣子；還有我，人坐了，還背著相機。
「你走？一副隨時走的樣子——」
「是安全一點。」
米芮點菸，又開始捲另一根。
「來你是個謹慎的人。」
「最是。我是夠謹慎，就不會跑來巴黎了。」
「你又是為什麼來巴黎呢？你還沒說你的故。」
「妳不會相信的。」
「你說真話我就信。」
我這星期在巴黎的講給聽，告訴我了哪些圖書館，犯了哪些錯，緊接著又畫遺產的說了來。我發覺己違反了保密協定，但一點不在乎。因為，我覺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講這些沒關係，且皮徹德不發現。再說，過三週發生了這麼，我憋難過，就算現在醉了，會向人傾訴。米芮沒有插嘴，讓我話講完，後捲的菸遞給我。
笑著說：「禮物雖，但我有這個。」
酒保音樂聲調，打開頂燈。
米芮說：「我他們打烊了。」
「我說的這些妳信嗎？」
米芮望了望門口，身穿外套。
說：「不信，但這故我喜歡。走吧，我們該了。」
走酒吧，我們站在巷裡，低頭鞋，光亮的石頭，不確定接來該怎麼辦。終於，克萊兒來了，邊走邊穿鮮紅色衣。
米芮問：「妳朋友呢？」
克萊兒說：「他怪怪的，非常怪。」
夜裡沒有鐵坐，米芮邀我們他在十一區的住處喝熱，等有車再走。
低聲說：「且，我還有問你。」
「什麼？」
克萊兒跟了來。米芮伸一隻手指放嘴前面。
「噓，有機會再說。」
我們三個沿著河邊走蘇利橋，過了塞納河聖路易島，朝巴士底監獄方向前進。我從包裡拿水壺，喝了一口。克萊兒我。
「那是什麼？」
「葡萄酒。我的錢不夠在酒吧買醉。」
克萊兒著我的水壺，一副難置信的樣子。「真是式風。」
「妳不來一點？」
兩個女孩喝了。路挺長的，我們走在聖安托萬街，綠色掃街車轟隆隆經過身旁，又沒入暗處。米芮終於了，住的公寓在伏爾泰的後巷裡，輸密碼才進門，門廳有面鏡子。
「房東是富恩特斯太太，就是那個門房。我覺不喜歡我，因為我老是沒收包裹——」
米芮住的是樓的套房，沒什麼具，有一張書桌一張沙發床。克萊兒盤腿坐在毯捲菸。米芮在像壁櫥的廚房電爐熱牛奶，掰開巧克力塊丟進鍋裡，後滾燙的熱倒進馬克杯。
「你搭幾點的火車亞眠？」
「一點。」
米芮點點頭，三份熱倒進一個碗裡。
「杯子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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