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臺北的客運車，這時候在橋中央停了來，橋底是那條似未曾乾淨過的淡水河，橋頭則停了一部黑白相間的警車。身穿假日西裝的賴索，一臉受苦的表情，擠在班的乘客中間。「車的擠前面來，其他人不擋在門口，」車掌恨恨說，「你這個人怎麼老是站在這裡？」賴索直車子經過世紀飯店前面才回答了一句，「我，我車。」
他果了車，並且在馬路邊買了一籃蘋果。這些蘋果像剛從冰庫裡拿來，帶著暗紫色，不過病人概不會計較這些，阿宗表哥會說，人來就，還帶什麼水果。表哥六十歲了，依滿面紅光，每清晨五六點就身北投泡溫泉，後步行山的情婦吃早點。回裡，表嫂已經在廚房裡忙團團轉，阿宗表哥便躡手躡腳走他太太背後，照屁股就是一掌。表嫂叫了來，表哥就說，「今吃什麼菜？」一臉無辜的樣子。
一會兒後，賴索蘋果籃子放在電話亭裡的板，隔著馬路，對面就是七層樓的徐氏綜合醫院。但是這個時候，醫院門口一點動靜沒有，病人不是還在睡覺，就是全死光了。賴索沒有空研究諸此類的問題︰醫生幾點班？病人什麼時候床？床後是不是馬就有早點吃？
他打開那本有三公分厚的電話簿，一根指頭在面劃來劃。
「請問你那裡是不是電視臺？」
「你說對了。」一個女孩打著呵欠說。
「請問你們今是不是訪問韓先生，報說的。」
「你打錯了，我這裡是餐廳部，你該打問詢問臺。」
「是妳一定知韓志遠先生貴臺？」
「那個韓志遠？是綜藝節目，還是連續劇的，」女孩開始不耐煩來，「這裡的歌星影星我全認識，你那個韓志遠是幹什麼的？你不知詢問臺的號碼是不是？」
「他，他剛從日本回來。」
「怪了，剛從日本回來的有鄧麗君，我告訴你詢問臺的號碼了。」
「謝謝！」賴索投了一元硬幣，接了這個號碼。
「詢問臺你。」賴索搶著說。
「詢問臺你。」詢問臺的姐說。
「請問你韓志遠韓先生今晚是不是在貴臺接受訪問？」
「是啊，晚八點的『時人專訪』，你沒有訂電視週刊吧。」
「沒有，」賴索說，「不過我很訂一本。」
「你撥這個號碼——，」姐說，「告訴他們說是電視臺的馬姐介紹的，不忘了，這樣你就不會錯過『時人專訪』這種節目。還有什麼沒有？」
這倒，姐做他的生意來了。手持話筒抵電話亭活動門的賴索，曖昧笑了來。對付推銷員（報紙、雜誌、醬油、化妝品——）賴索有的是辦法。他耐聽完他們長篇論的吹噓（他臉甚至露一副完全被說服的表情）後冷冷了結論，「你說很有理，不過我裡已經訂了，我們已經有了，我一直這個牌子。」
「謝謝你，」賴索最後說，「我會打那個電話，說是電視臺的馬姐介紹的，有沒有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