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氣雨,陶嵐從雨中回了。兩三位教師坐在蕭澗秋底房內。他們將種種主義高談闊論,簡直似辯論會一樣。他並不說,了十點鐘。
二,陶嵐又帶採蓮於八時來校。已變做一位老護婦模樣。他坐在床問:
「你為什麼來的這樣早呢?」
坦白的真答:「哎,我不知怎樣,一見你就快樂,不見你就難受。」
他深思了一忽,微笑說:「你向你母親走,向你母親底臉了。」
又緩緩的答:「不知怎樣,庭對我似一座冰山似的。」
於是他沒有說。後兩人寂寞的談些別的。三,他們又這樣荼蜜的過了一。
四晚,月色非常皎潔。蕭澗秋已從床來。他同慕侃兄妹緩步走村外的河邊。樹,田,河水,一切在月光映異常優。他慨歎說:
「我三沒門,世界就像換了一副樣子了。月,還是年年常見的月,我今夜卻往昔不同。」
「這是你境改變些的緣故。今夜或者感快樂一點罷?」
慕侃有的說。他答:
「或者此,就是你底『或者』。因此,我趁這個境氣,明就往女佛山玩一回。」
「概幾回來呢?」慕侃問。
「你須幾?」
「三儘夠了。」
「那末就勾留三。」
陶嵐說,非常不願:
「哥哥,蕭先生底身體還沒有完全健康,我不罷。那裡聽見過病了有一就旅行的呢?」
「我底病算什麼!我簡直休息了三,不,還是享福了三。我一點不做。又吃,又你們陪伴我。所我此刻精神底清朗是從來沒有過的。我夠將一切情解剖的極詳細,夠將一切情整理的極消楚。因此,我今夜的決定,決定明女佛山,是一點不錯的,嵐,你放了。」
淒涼的說:「當,我是隨你喜歡的。不過哥哥你,我又會你,所處處有些代你當,我感覺你近幾有些異樣。」
「那是病的異樣,或者我暴躁一些。現在還有什麼呢?」
了一說:
「你全不信任我們。」
「信任的,我信任每位朋友,信任每個人類。」
蕭澗秋勁微笑說。又慢慢的開口:
「我總覺你我底意見是相左!」
他就轉了臉色,純正溫文眼著:
「是的,因為我我己是做世紀末的人。」
慕侃卻跳來問:「世紀末的人?蕭,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他答:「請你一罷。」
陶嵐鬆散的不顧哥哥的接著說:「世紀末,還有個二十世紀底世紀末的。不過我青年的求,當首先是愛。」
同時高聲轉向他哥哥說:
「哥哥,你為人生除了愛,還有什麼呢?」
慕侃又驚跳答:
「愛!愛!我假使沒有愛,一活不。不過妹妹不是的,妹妹沒有愛仍活。妹妹不是說過麼?——什麼是愛!」
垂頭身邊底影子:
「哎,不知怎樣,現在我卻相信愛是在人類底裡面存在著的。恐怕真的人生就是真的愛底活動。我前否認愛的時候,我底人生是假的。」
蕭澗秋沒有說。哥哥戲謔問:
「那末你現在愛誰呢?」
斜過臉答:
「你不知,你就不配來做我底哥哥!」
慕侃笑說:
「不過我的不配做你底哥哥這一句話,不僅今夜一次了。」同時轉過頭問蕭:「那末蕭,你為我妹妹怎樣?」
「不談這種問題罷!這種問題是愈談愈縹緲的。」
「那叫我左右做人難。」
慕侃正經坐著,蕭接著說:
「現在我,人求照他己所信仰的勇敢做就。不必說了,這就是一切了。現在又是什麼時候?嵐,我們該回了。」
慕侃仰頭向叫:
「你們,你們,月有了此一個暈。」
他說:「變化當是不一定的。」
陶嵐靠近他說:「明發風了,你不該旅行。」他對笑一笑,很慢很慢說一句:「的。」
於是他們回來,兄妹往向裡,他獨來學校。
他一路,回他底房內,他還坐著計議。他終於決定,明應當走了。錢正興底一見他就迴避的態度,他忍耐不住。
他將他底房內匆匆整了一整。日常的品,放在一隻皮箱內。二十封陶嵐給他的信收集來,包在一方帕兒內。
他初還帶在身邊,是他了一忽,卻又從那隻皮箱內拿來,夾在一本的音樂史內,藏在箱底,他不帶它了。
他衣服帶很少,他氣從此熱來了。幾乎除他身穿著外,帶一二套衫。他草草將東西整後,就翻開學生底練習簿子,一疊疊放在桌,比他的頭還高。他開始一本本的拿來改正,又將分數記在左角。有的還加批語,「望照這樣功,前途希望當無限量」,或「太不」一類。
在十二時,阿榮走來說:「蕭先生,你身體不,為什麼還不睡呢?」
「我將學生底練習簿子改。」
「明不改的麼?還有後呢?」
阿榮說著了。他還坐著將它們一本本改,改最末的一本。
已經是夜半兩點鐘了,鄉村的夜半是比死還靜寂。
他望窗外的月色,月色仍秀麗的。又環顧一圈房內,預備就寢。是他茫覺,他身邊很少錢,一時又不知何處借。他惆悵站在床前,一時又轉念:
「我總不會餓死的!」
於是他睡入被內。
但他睡不著,一切的傷感湧他底,他個個人底影子,陶嵐底更明顯。但在他底像沒有他父母底影子。眼內潤濕的這樣問:
「父母呀,你為你底兒子這樣做對麼?」
又己回答:
「對的,做罷!」
這一夜,他在床輾轉村中的雞鳴三次,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