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了。鋸腿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一清晨報，突發現一條香港短訊——我們報社的那位總社長在香港創辦了一份週刊。我真慶幸他並未陷身鐵幕。我馬寫信問候他，並探詢最低領袖的消息。
總社長最低領袖的信，同一達了我的面前，我高興極了，這是我在臺北住進院後一樁特殊快樂的。原來總社長在廣州撤退的前幾，已經前往香港，報社的同仁遣散的遣散，辭職的辭職，部分離開了廣州，在最危急中，最低領袖奉命代理總編輯職務，他是勇於負責的人，同時又為了等待我莊由渝返穗，所他決留守最後撤退，當他不再留守的時候，他卻無法走掉，淪陷在廣州……總社長這情形告訴了我，並且一再讚揚我向他推薦的這位朋友忠誠敬。最低領袖在信告訴我，總社長現在已聘請他擔任那個週刊的總編輯兼總主筆，他一定全全力兢兢業業工，答報知遇。他又簡單描述了一廣州陷落後的恐怖，與他由深圳逃往九龍，一路的驚險。最後他特別問莊，他說他由報紙莊的父親賣身投靠的新聞，極為寒，並為我捏了冷汗，因為他擔我會被那個「不倒翁」扣留在重慶。
最低領袖給我來二封信時，說他已請求總社長允許他臺灣來一趟，最是派他長期駐臺，或在臺灣辦報，因為他聽說臺灣將實行「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等政策，他對此感興趣：
「我們的政府果真實行民生主義，這真是的喜！我們果早已實行，陸何致淪陷？我一定臺灣，我嚮往一個真正實行三民主義的方！那方不怕，星星火燎原，當初國父革命的根據比臺灣還。所今真實行三民主義，收復陸是預期的！」
最低領袖又在信為誇獎莊，他由我的信中知莊已來臺北，他說：
「『不倒翁』竟有一個倒向正義真理的女兒，請代我向這位巾幗英雄致最敬禮！」
我曾最低領袖的信給莊。莊似乎無動於衷：
「最低領袖不失為一名老實人，是這年月太老實沒有，我倒寫封信勸勸他，不必臺灣來，海南、舟山恐怕就會放棄，臺灣實在不保險……」
海南、舟山果放棄了。是主動的徹退，國軍全部登艦，未傷一兵一卒。民眾們一連幾人山人海擠在基隆碼頭歡迎這些來臺的國軍，賀哥帶著他的學生參加歡迎的行列。當三批由舟山撤來的國軍在基隆登岸後，我意外，賀哥被歡迎的戰士中帶來了一位津熟人，醫院我。
那是為我開了兩年車子的龐司機。
在我過度的驚喜，我拉他近坐我的床頭，一直談夜深，還不放他走開。他必須嚴守軍紀回營住宿；否則，我會留他細談通宵。
龐司機告訴了我：他是年跟隨一位寧波籍的朋友，由津跑海謀生，由於津他實在蹲不了，因為他的罪名是「戰犯的司機」；他跑海後，是一模一樣的鬼世界，所便那位友偷搭船逃往舟山參加部隊，目前已經升任駕駛班長。
他告訴了我：我的姑母一均尚平安，不過日子比前苦了，年邁的姑父每走路或擠電車班，表哥在銀行由職員變了職員，賺的錢餓不死吃不飽。他又告訴了我：津一子湧現了批盛氣凌人的俄國人，共產黨卻一再叫喊：「一面倒——倒向蘇聯老哥！」他更告訴了我：有哪些人已被捕、被殺，其中有幾位市參議員——他還特別強調說：
「津人倒是有『真格』的，共產黨報紙公開承認津人不對付，統計的結果，『反革命份子』被捕被殺的人數津最！就說這回淪陷吧，市長杜建時、警備司令陳長捷、部隊長林偉儔、冀北師管區司令李兆鎂、國民黨市黨部主委梁子青、警察局長李漢元，沒一人前逃走，全部被俘，生死不明，這在全國算是頭一份！頭兩年徐蚌會戰，殺殉國的黃百韜將軍是咱們津人！所我在舟山投軍後，我是津人，官長兄弟們向我挑拇指！」
經他這麼一說，我了一條津漢，我告訴他：
「還有呢，年金門捷，國軍官兵人人英勇奮戰，其中有一位團長楊書田，在古寧頭戰場建立奇功，聽人說他是津人〔註：楊書田將軍當時是十八軍（軍長高魁元將軍）一一八師（師長李樹蘭將軍）三五三團團長。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午夜一時，該團首先攻破共軍盤據古寧頭核陣。〕！」
「樣兒的！」龐立刻挑直拇指。
我倆談很開。最後，他提：有，他仍希望給我在臺灣開車。
「龐班長，」我充滿敬意招呼他，「你不離開部隊，何況我現在沒有汽車。你知，擔任軍中的駕駛比給任何一個人開車，有意義有價值了！」
臨走，他來問候莊：
「鄭姐在臺灣吧？您們還沒有結婚嗎？」我點點頭。他離時，一再對我說：「請您代我向鄭姐問，鄭姐待人真不錯！」
龐司機的來，是最低領袖有了落後，最令我欣慰的一樁。我龐司機問候莊的話，告訴莊，聳了聳肩，怪怪氣嗯哼了一，說：
「真有這麼不黃河不死的人……」
我不願跟莊爭辯，更不願跟吵嘴，所無論說甚麼，我一律聽進耳朵，不加反駁。我知反駁無益，徒使感情的裂痕越裂越。
莊已由表姊遷往圓山飯店，聽說那個飯店比中航招待所更講究更闊綽。顯，莊的「經濟情況」在轉中。
表姊告訴我：莊搬前夕，在狀元樓盛宴答謝表姊夫婦的借房屋賀哥的熱照拂，並且還送給表姊批奶粉與毛線、衣料，指明是給表姊未來的寶寶的禮品。
「莊變這麼客氣做甚麼？又不是外人！」表姊不解問我。
「莊並沒有跟我提這回，」我說，「倒是一向非常方！」
「對啦，我還忘了告訴你，」表姊繼續說，「莊那請客，那個團繡並沒有被請，最近那個傢伙很少來找莊，許們已經不怎麼來往了！」
「但願此。」
「是，賀哥跟我的意見相反，他說一開始莊跟團總來往，倒是無所謂的，所莊並不避諱人，後來由於團總死皮賴臉像牛皮糖似硬往莊身貼，莊很他花言巧語的當，今他們的行動果由公開走入秘密，卻正是危險的信號，因為那是由普通關係變為深厚關係的跡象……」
「那有聽任莊的由意志了……」我嘆息了一聲。表姊接著說：
「我絕對不會。賀哥半輩子沒談過戀愛，對於觀察愛情該不是一手，我那當時就給賀哥來了個警告，我說他從前曾經阻止唐琪與醒亞同行南，結果他一生覺對不唐琪，今他不再輕易影饗莊醒亞了。我又告訴他：我是名的『擁唐派』；是現在為了醒亞的幸福，我已經變為『擁鄭派』！賀哥頗為，承認他的判斷會是錯誤。」
一連幾次，莊前來我，不再跟我嘔氣。我們無形中有了一個「君子協定」：不談唐琪，我不談團總。我們中間似有距離，但我們相處平靜，並且喜悅在逐漸增加。
五月底，醫生決定為我鋸腿。
的兩條腿硬被鋸掉一條，這實在是令人悲哀，令人傷痛，且令人恐怖的。
當年在重慶寬仁醫院，我曾親聽過一個鋸了腿的老人的通宵哀號，每當我就面臨他相同的命運時，便不禁擔己會不會跟他一樣痛苦難挨喊叫幾夜？我我還不至於那麼軟弱——他是那麼年老，我還正當壯年，我應該撐住，忍。是，又己竟在壯年便了一條腿的殘廢，這顯比那位不幸的老者更為不幸了……
醫生們已盡了最的努力，數月來，他們對我實施的是醫學所謂的「姑息療法」——明知希望甚微，但仍姑息給予各種醫療，期萬一夠不必腿鋸掉；最後，他們認為無法再繼續「姑息」，我決定請他們不再「姑息」。
賀哥表姊每次來我，一再給我勸慰，給我勇氣。
「醒亞，少掉一條腿，實在沒有甚麼了不。世界許驚動的人物，是殘不廢的。貝芬是個聾子，照樣創了那麼不朽的樂曲；另一個綽號『音樂界奇人』的鄧勃頓，不但夠曲，且彈一手琴，他卻是個瞎子；還有，著名的國物理學者彭漢教授是個瞎子……」賀哥這麼對我說。
「弟，昨你姊夫告訴我：聞名世界的國彫刻凱勒，從又聾又瞎，今卻了國藝術界的領袖人物；另一位世界偉人海倫凱莉，誕生來就雙目失明，並且還是個聾子兼啞巴，努力奮鬥的結果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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