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莊很早回，我為毅停止了高府打牌，感欣喜，感豪——究竟我的愛情力量過那一堆牌桌的女人。
是，我錯了。是另一個力量莊牽走了——莊的興趣由牌桌移了股票市場。牽移轉陣的，仍是高奶奶為首的那個太太集團。
當我發現莊，每被那些太太們前護後擁圍在證券行打發日子，我不禁吃驚勸阻。
「這有啥子了不？又不熬夜，又不會傷朋友氣，輸贏又比麻將，冒冒險費費思，值呀！」莊告訴我何喜歡買賣股票的一堆理由，「還有，你概不會忘記，個月慧亞表姐帶我們在唐山參觀啟新洋灰公司、開灤煤礦時，你一再稱讚他們在實業的貢獻；那麼，我現在買點啟新灤礦的股票，不就是有意義的投資建設工嗎？」
「莊，」我說，「你是真投資，拿錢來創辦個新工廠，我倒贊；你存股票，買『實貨』來等著分股息，我不反對，因為那等於儲蓄。是，你們現在做的是每結賬的賭博，買空賣空的投機呀！股票市場風險很，不少人因為做股票破產、打官司，或殺……」
「沒問題，我相信我的智力、思考，再加高嫂老馬識途的指點，絕對有勝無敗。這一連幾，已經證明了我們的戰略正確與運亨通，我們買進甚麼，甚麼就漲，我們賣甚麼，甚麼就直線降……」莊說眉飛色舞，並且一再約我每日陪伴，同往們每必的那開設在威爾遜路一座廈的證券公司。
卻不過莊的堅邀，總算陪了一次證券公司；後，我再無時間興致前往。莊已做了我那部汽車的首席主人，每接送那些合夥做股票的太太們，股票做意，少不了請那些娘子軍吃飯、聽戲，或採辦百貨贈送，酬報貢獻戰略的功勞。於是，弄我幾見不汽車的面。莊倒表示了一次歉意：
「對不呀，醒亞，害你坐三輪車；不過你是一直主張刻苦節約的，概不會感覺甚麼不便吧？」
不知是莊己還是的智囊們的鬼主意，們突開始證券公司撤退，改往馬口股票市場「戰」！
證券公司的環境，還佈置高尚幽雅，雖報行情的電話偶爾會帶給人們的騷動，但是尚坐在沙發，吸吸煙，吃吃茶，談談，或是安靜運思考，準備注；股票市場就完全不同日語了，在兩個房間裏，買賣雙方、市場職員、雙手各執一隻電話聽筒的行情報告員、各證券公司的跑街、代客買賣的「布洛克」，混亂擠做一團，津人的特殊嗓門，在這兒盡情展放，每個人的神態不正常，彷彿他們的神經馬就會爆裂，不斷有著比鳴放爆竹還清脆的巴掌響聲迸發——那是代客買賣的「布洛克」們為了加強熱烈的氣氛，為了表示代客人爭取一秒鐘內行情漲落所造的利潤，故的緊急措施：
「買五百！買八百！買兩千！〔註：此處五百、八百、兩千，係指股票每股的單位。〕」唯恐對方聽不清，便一面吼叫，一面向賣方的後腦、脖頸或是膀臂送過來三巴掌。
「，賣五百！賣八百！賣兩千！」相同，三巴掌還了回來，易就此精確完！
市場內沒有一個女人，許漢子打著赤膊，汗流浹背在那兒衝鋒陷陣般拚命跳叫。這方，莊怎麼來呢？虧們主意：
汽車停在市場門口，莊高奶奶一夥兒坐在車裏，市場內部的情況仍一覽無遺——那市場門是根本不關的，由市場的玻璃窗進，更是形形色色盡入眼底；兩個「布洛克」來已是專門伺候莊這幾位客戶的了，見他倆輪流跑進跑，一會兒衝進市場振臂高吼，一會兒鑽人群，奔向車廂，探進頭，報告戰果，聽候莊發號施令……
我躲在一邊，清清楚楚。
蹲在邊喝酸梅湯的龐司機突覺察我的現，立刻跑過來：
「您車呀？」
我向他搖搖頭：
「我先回吃午飯了，告訴鄭姐，說我來過了，說我請早點回！」
我知，我說了等於白說，莊絕不會回吃午飯的。是，真人意外，竟回來了。
「背時！背時！背時！」連說了十幾個「背時」，莊撲在我的肩頭哭了來，「啟新瘋狂跌不停，做『空』的人賺其錢，偏偏我們做『長』，越跌我越買進，我不相信打不垮那些短命鬼做『空』的散戶……是後來情勢不對了，聽說幾戶竟我做目標，跟我鬥法，聯合來量拋，這時候龐司機報告我說你來過了，更使我裏亂加亂，平時的冷靜理智，不翼飛，我仍舊堅持底，買進買進買進……」氣喘喘，像個負傷的獸，最後我緊緊抱住，嗚咽來：
「醒亞，我垮啦！我垮啦！」
「我早就告訴過你，做股票風險太；你不但不聽，反親市場做，那方你怎麼呢？」
「高嫂們說在證券行裏坐聽行情，不親市場消息靈通，頭兩市場確有斬獲；是，今垮了，垮慘喲……」
「賠了少錢？」
「一億三千萬！」
「什麼？一億三？」
「是呀，不過我沒有結賬，我聽你的話，買進『實貨』。」
「那需少現款呀！」
「最少十個億！」
「是不是高奶奶們平均負擔？」
「唉喲，們那幾位太太憐喲！往賺錢是平分的，這次果賠的少，當們會拿來；是賠的太啦，們簡直嚇魂不附體了，一個個面孔蒼白，雙手冰冷，抓住我不放，差點兒就在汽車給我跪磕頭了。高嫂還比較沉住一點兒氣，直勸別著急，慢慢辦法。我實在不忍，便一口承擔賠的統統歸我負責！」
「甚麼？莊！」我叫來，「方不方這種份兒呀！這不是等於合夥吃你一個人嗎？」
「們吃我甚麼啦？們跟我同舟一命；是你們津幾個做股票的戶合夥吃我！我非跟他們較量一不！」
「惜你的雄壯志花在這面……」
「別文章啦，醒亞，快幫我辦法，買進『實貨』！啟新就會再漲的，有『實貨』在手，早晚翻本甚還撈幾文！果不買進『實貨』，今就白白給人一億三千萬！」
「我有甚麼方弄十個億？」
「唉呀，不是向你，是借幾。」莊不再哭了，向我擺了冷靜談判的姿態，「我已經打電報給父親，給兩個哥哥分別求援了，他們日內就會款子調過來，尤其我三哥開錢莊，幾個億在他那兒不算一回。」
我答應替莊湊一部分。結果，姑母、表嫂的積蓄，搜刮一光，另外又向幾個比較寬裕的朋友挪借，再加我向報社預支了半年的薪金，僅僅湊足三億。
「你負責三個億，」莊失所望，「簡直是『兒科』！」
「已經是最高限度，再沒有辦法了。」
「怎麼不向報館借？」
「已經破例透支了六個月的薪水！」
「傻瓜！誰你借薪水？六十個月的薪水無濟於呀！我是說你怎麼不個條子挪幾個億？你條子的，你是一社長！」
「莊，我怎麼做那種？再說報社裏沒有這麼現金，就是有，不為己的未婚妻買股票。」
「過還！不是搶劫跑掉！聽懂了沒有？『兒科』！」莊嘴撇個瓢，接著，突衝口：
「醒亞，掏良來！忘了共產黨在學校害你，我偷偷拿錢來救你嗎？忘了你在醫院割盲腸，沒錢院，我拿錢來救你嗎？現在，了你們津，你竟對我見死不救，我們間還講甚麼愛、愛、愛？簡直是屁、屁、屁！」
莊的話，像一條條鞭子抽撻著我的頭腦與臟，我壓制住己的尊遭受嚴重傷害後企圖反抗的忿憤，我忍耐，理智，並且相當親切拉住莊的雙手：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每一件對我的處。是，你應該明白，當初你錢救我的目的，是為了愛我，今你我挪公款，變相貪污舞弊，不但不是愛我，且是害我。同時，我為了愛你，我必須規勸你不再做股票了。且，我果不問不聞，甚至於慫恿你繼續做股票，就是害了你……」
「不聽，不聽，簡直是一篇枯燥無味的社論！」莊甩開我的雙手，開始在板暴躁走來走，「你害我，我害你，我們就互相害，害，害吧！當了社長還這麼『兒科』，當了市長、省長、總統，還是個『兒科』！」
「莊，我並不是你所說的那麼氣、寒酸、吝嗇。這樣啦：一億三千萬，不你一塊錢，全部由我付，今就跟人結清賬，你肯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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