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晨，我接了賀哥工的機關寄給我的一封信，急忙閱讀一遍，原來是一位尚先生寫來的，信說他最近津輾轉抵渝，在津曾與賀哥我姑父會晤，並且姑父託他給我轉撥來一筆款子，囑我立即他那兒一敘。
萬萬沒有的，令人狂喜的消息呀！我立刻請假重慶找了尚先生。
首先他將兩萬法幣給我，對於我，這是相當的一個數目，當時頗令我暗吃一驚。
「在津，令姑丈託賀力兄轉託我替你撥款。兩千偽幣，按目前行市折合約為一比十，所我應該給你兩萬塊錢，」尚先生接著說，「我曾令姑丈見過一面，他我告訴你：你的姑母很壯實，每燒香磕頭求老爺保佑你，聽賀力兄回說你已在四川讀學，高興極啦！妳的表哥已經結婚，並且生了一個男孩，你的表姊訂婚了，對方是一位在郵政界做的。」
「賀力哥呢？」我問尚先生，「他怎麼不跟您一路回重慶來？」
「唉，」尚先生嘆了口氣，「我本不告訴你的。因為他工太積極，他被捕了。」
當時，我覺一陣暈眩，眼淚立刻滾跌來。若非跟尚先生是初次見面，我我會放聲一哭！
「不著太難過，」尚先生勸我，「我們任何一個敵後工者早已生死置度外，賀力兄被捕的前半時，我們還在一，我若再晚離開他半時，便會一塊兒被補了。我知賀力兄非常愛你，你為了感念他，應該悲憤化為力量。正為此，我已寫信告訴他的弟弟賀蒙了，你們充實己，儲備力量，給他復仇……」
「他已經遇難了嗎？」我問。
「我臨走那幾，還沒有聽說，現在就不知了。」
猛間，我再控制不住，失聲痛哭。
尚先生握緊我的雙手：
「兄弟，男兒有淚不輕彈，哭沒有，我不是已經告訴了你嗎？你該悲憤化為力量！」
「是的，」我嗚咽著，「我記住了！」
時間已中午，我邀尚先生兩路口社會服務處食堂吃飯。他堅持做東，當我不肯答應。我告訴他：他是我離開津四年來，一次一位邀請的客人；四年來我從無力請客，今我有錢了，那錢還正是他千迢迢幫我帶來的。
吃飯中間，他繼續告訴我一些敵後的狀況。他說：從太平洋戰爭爆發，津的英、法租界當即被日人接收，英、、法、同盟國僑民一律被關進了山東濰縣集中營，我們的抗日工因為丟失了租界的掩護，比前更為艱難險惡，是那些愛國的中華兒女們卻比前更勇敢，更堅強，更創一連串轟轟烈烈歌泣的光榮蹟！賀哥正是一部分重工同志的領導人。他又說：日本人在表面雖還勉強擺著一張「撐住」的面孔；實際，日本人已經撐不，並且就臨近崩潰的邊沿了，日本人拖泥淖裏越陷越深的正是中國，日本人目前普遍厭戰，是日本軍閥財閥們便更變本加厲實行暴力侵略與經濟壓榨政策，全華北的老百姓正在奴役與飢餓中過日子，物質缺乏達於極點，戶戶的鐵門、鐵窗、鐵器具，至於銅佛、香爐在「獻鐵獻銅運動」被日本人全部劫收，充做製造槍砲的原料，米、白麵普通人再吃不了，每街頭排一字長行，人們在那兒憑配給票領食「混合麵」與「麩子」……
說這兒，尚先生突話題一轉：
「噢，受苦受難的是淪陷區的老百姓，那些日本人與漢奸中的顯達官們，一些毫無國觀念，專靠投機倒發了財的商人們，還不是照樣在花酒裏瘋狂享樂！我臨離開津的前幾，津正在選舉什麼『歌舞』，結果一名叫什麼唐琪的當選了！」
「什麼？唐琪？」。我失聲叫來。
「是呀！怎麼？你知呀？」尚先生問我。
「前見過，」我說，「我還是拐彎的親戚呢！」
「噢？我在津倒從沒有聽人說過你還有這麼一位令親。很有魔力呀！灌製的留聲機唱盤，非常流行，報紙捧，叫什麼『白鴿』，一些登徒子敵偽達官巨賈們趨若鶩……唉，真是妖孽，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我二次覺一陣暈眩，初聽賀哥被捕消息時，同樣險些仰倒。我再吃不一點飯。我竭力裝著鎮靜無；是尚先生已經了我的異樣。
「怎麼？又難過來啦！」他關問我。
「我又了賀哥。」我這麼答著。我並沒有全部撒謊：我是撒了一半謊。賀哥與唐琪的消息，前後帶給了我同樣的沉重的痛擊！
跟尚先生分手，我失魂落魄獨返校。我有錢了；是，我失了賀哥與唐琪。
漸漸，我發覺我賀哥與唐琪的消息相提並論是一件罪不恕的。賀哥被捕了，甚至遇難了，我悲痛是應該的！他帶我南方，他救過我的命，他幫助我入學，他愛我手足！唐琪呢？儘管曾愛我，是終於背棄我，欺騙我，情願留在敵區，果的甘墮落賀哥的為國犧牲竟使我同樣悲痛的話，那唐琪豈不是太侮辱了賀哥！簡直太侮辱了我！
唐琪呀唐琪！哼，你親口說跟我同來南方，又說你在這兒做護士，供我讀學，你說甜蜜動聽！結果呢，你曾親口告訴過我你已不再伴舞，在舞廳駐歌糊口就了，為何又重新伴舞，且還當選什麼歌鬼舞……唐琪呀唐琪，你真是哄騙我的話說盡，傷害我的做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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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變堅強硬朗了。我不再思念唐琪。
我早就應該此，我已經是二十三歲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