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喜愛春，讚頌春呢？
，我的春是這麼陰暗，這麼淒清，這麼寂寞啊。
回津度過的春假，真一場噩夢。更悲哀的是夢醒後，擺在眼前的日子仍是一連串漫長的無止無休的辛酸歲月……
在這漫長的辛酸歲月裏，唯一給我安慰，令我振奮的，是連續不斷發生在平津一帶的抗日除奸件。華北漢奸頭子王克敏在北平金魚胡同被刺（雖並未刺死，快人），偽華北準備銀行總經理程錫庚在津蛺蝶電影院被打死，偽津市商會會長王竹林在津豐澤園飯莊被打死，日本憲兵在津東馬路被打死，偽北平新民報編輯局長吳菊痴在評劇（崩崩戲）皇白玉霜陪的宴會後被打死，日本皇派來的兩名御欽差在北平東皇城根被打死……
這一串驚人的愛國行動，給全華北淪陷區的人民帶來無限歡欣與信！在興奮餘，我極度感愧疚：我曾是一個那麼熱愛祖國，一嚮往參加抗日工的男兒；是，我這兩年來，對祖國對抗日有何絲毫貢獻呢？我已被愛情的困擾，擺佈這種憐的頹廢不振的田！難那些生入死冒險犯難幹著抗日工的伙子們，竟是鐵石人兒，毫不需愛情嗎？果他們在愛情的糾葛與煩惱中度日，怎會再有思、時間、精力敵人拚命呢？我時常抱怨老爺不公平，又抱怨己命不濟，難他們灑鮮血、擲頭顱，我卻躲在一邊坐等勝利，公平嗎？難一旦他們被捕就義，必須跟他們所愛的父、母、手足、女友、戀人或妻、兒，與世一切永訣，換一個烈士頭銜，是比我的命更「濟」嗎？
我企求贖罪的情，渴望參加抗日工；是，我沒有「門路」。
有兩次深夜，日本憲兵漢奸特務跑進我們的學校宿舍，我前後親眼有三位同學被逮捕。那三位同學是我平口相當熟悉的，是一直不知他們竟是抗日份子。我一面對他們肅敬，一面又責怪他們當初為何不吸收我加入工！他們三人一便永遠沒再回來，我一面深深哀悼，一面又羨慕他們夠壯壯烈烈死，比我萎萎縮縮活著痛快。我獲致一個有意義的死，不。
轉眼一年過……當我讀高三的時候——二十九年，一個的喜意外降臨——四川後一直渺無音信的賀力哥，突神秘回來了。
我賀蒙高興手舞足蹈，爭相緊抱著賀力哥，在他的額頭狂吻。我們又向他一遍再一遍敬禮、鞠躬、拱揖，並且不住一切恭敬崇拜的名詞或形容詞加在他的頭：
「偉！勇敢！愛國志士！抗日英雄！青年人的燈塔，淪陷區的太陽！」後，我們乾脆他高高舉來，狂呼不已。
賀力哥不許我們給他太的讚。他說：兩年來，他親眼的前線與後方的忠勇軍民，才是應該接受讚的人。隨後，他便講給我們一段又一段，似乎永遠講不完的，那些軍民創造的歌泣的蹟。他一講就是半夜，講連連伸腰打哈欠，立刻就睡著了，我賀蒙仍不放鬆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發問。很快，我們便學會了首。
我們又求賀力哥教給我們唱抗戰軍歌（這幾年來聽的盡是令人厭惡的東洋調與靡靡音呀）。賀力哥真了不，他居會唱又會教。每逢我們三人碰面，若無他人在場，便立刻一唱來：
鎗，在我們肩膀，
血，在我們膛，
我們來捍衛祖國，
我們齊赴沙場……
向前走，
別退後，
犧牲已最後關頭……
亡國的條件，
我們絕不接受，
中華的領土，
一寸不失守……
砲衣褪，
刺刀擦亮，
衝鋒的號響，
衝，衝過山海關，
雪我國恥在瀋陽……
賀哥不長居北平，因為北平沒有租界，不津比較容易掩護秘密抗日工。無疑，賀哥必有使命在身；是，他卻對我賀蒙守口瓶，並且再三鄭重告誡我們：絕不對任何人洩漏他重返平津的消息，連我姑母全包括在內。
我一變「舊習」，幾乎每週週末回一次津，賀哥見面、談話、唱歌已為我精神生活不缺少的課程。姑母見我回回很勤，非常高興，我推說因為請寬恕我次違命未「相親」的罪疚，所才每週回向問候請安，聊盡孝贖前愆。同時，我還順便稟告姑母，果再給我「保媒」，我又被嚇跑掉，不敢回來了。
賀哥行蹤神秘，有時我一連幾個週末，白跑了津，見不他的影兒。我似乎有些失望；不過賀哥在他這次回來一，就告訴了我：他絕對負責在我賀蒙高中畢業後，立刻帶我們南方。我全相信賀哥的諾言，我現在唯一期待的正是那一的來臨。
日子在平靜與充滿希望的境中，似比往常過更快，一晃我就畢業了。就在畢業的前一個月，賀哥告訴我：
「我們南的通線——由津浦鐵路搭火車徐州，轉隴海路商邱，再經亳州、十字河、雙溝，達中央軍的防界首——斷了。因為由那兒來往的工者、青年商人日益增，敵偽的刁難檢查變本加厲，尤其發現學生身分的人，一律扣押，甚殺害……」
賀哥非常焦急，因為走的不我賀蒙兩個人，還有百千，甚至更的愛國青年！賀哥告訴我們：不管何艱苦，他一定克服種種困難，重新開闢一條新的通線。
賀哥河南了一個月。我們剛剛行了畢業典禮，他興高采烈回來了。原來他隻身冒險深入偽皇協軍防，民族義打動了偽軍頭目的，他們答應借路，甚至護送經由他們防區投奔中央的人。
「由北平搭平漢路火車河南彰德，」賀哥頗為意敘述他一手開闢的新通線，「再由彰德水冶鎮，皇協軍護送我們越過他們的防區，後穿過那一片『刀會』、『刀會』、『紅槍會』沒的青黃不接的三不管帶，就達太行山邊，進入太行山中央軍的轄區了。」
這真是的喜訊。我馬就呼吸祖國的由空氣，又重新麗的青白日滿紅的旗幟了，在那兒我將獲有朝氣蓬勃的新生命，我將開始奮發有為的新生活……
我擔姑父母阻撓我的行程；經過賀力哥跟他兩位老人懇談後，姑父母竟一口答應來。賀哥回北方半年，姑父母始終不知；這次為了帶我走，勢非他親面說服姑父母不，他這張「王牌」倒是真有分量，當他告訴我姑父母允諾我隨他南的消息後，我越發感覺他的神奇與偉，當他站定在我的面前，他那充滿膽識與魄力的神采與那魁梧英挺的身材，在我充滿感激與崇敬的目中，變比中外歷代偉人的塑像更有光彩！
我們就動身了。我再不一樁繼續忍耐，我已經忍耐了太久，這是我絕對不放過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我通知唐琪，並且帶一走。
我為甚麼不帶唐琪走呢？我，已經是一個二十歲的男人了！我並不膽怯，我並不懦弱；許前我是；現在，我相信我有足夠的勇氣與足夠的理由帶唐琪南方！
當，我必須先賀哥商量。我，這準是他樂於幫忙的，因為他是那麼開明，又那麼愛我。
，他竟一口拒絕。他毫不留情說：
「你一定帶甚麼唐琪，我就一定不帶你！」
隨後，他又緊跟了一句：
「老弟，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愛你！」
，為甚麼愛我的人非使我碎才甘哪？！
姑父知了我帶唐琪同走的，發雷霆，他叫我面前，說沉痛：
「我所答應賀兄弟帶你南方，一、因為你早有壯志，年前你就曾經求參加抗戰行列，現在你既已經高中畢業，我不願再強迫你繼續留在淪陷區，遠走高飛或會給你帶來錦繡前程；二、老實說，我你這孩子有點癡情，似乎中一直沒有淡忘唐琪，我願意你在一個新裏發奮圖強，擺脫開舊日情感的束縛，重新追求正當的人生幸福，正是我答應你離開北方的原因。今，你帶唐琪一路走，那你乾脆留在津鬼混不是更近便，更容易嗎？」
賀力哥又告訴我：
「果這次我們仍是走前那條經徐州、亳州界首的路線，或許我還同意帶唐琪走；是太行山這條路，真是艱苦萬分，險惡重重，別說一個女人，連你蒙弟否受了，不無問題。何況還經過皇協軍防區，還經過『刀會』、『刀會』、『紅槍會』沒的青黃不接的『三不管』帶，說不定那些偽軍那些慓悍的河南漢子們一時犯了脾氣，跟咱們開個玩笑，翻一臉，咱們跑跑不掉，怎再帶一個女人？就算萬幸了太行山，哦，你為太行山津北寧花園、中山公園裏的假山、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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