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會身分降低來，再沒有別人像素雲感覺那麼深切，那麼憐的了。在曾是那麼愁眉苦臉，那麼抑鬱寡歡，一半由於總覺背後有人議論紛紛，一半由於對經亞感覺失望。雖經亞在北京的國民政府裏了一個差，卻部分時間跟娘人住在津。因為在婆不辦理甚麼重，每一次請求回津，曾太太答應。在津，的人正開始新的生活，在開始己的新生活。在這個北方的商埠，麇集著無數的生活喪失了基礎的一類人，素雲感覺一種新的金錢崇拜的誘惑，現代奢侈的快樂，及舞廳、戲院、汽車，種種新奇的時尚，舊思、舊標準很輕易的遭受抹殺，社會的功的標準很輕易的建立來——總言，有錢的人受尊敬，受尊敬的人一定有錢，素雲的本就這種情形不謀合。每次津就覺受刺激，就在津儘量住，一回北京，兩個城市比較，就覺北京單調沉悶。越來越習慣於津這個龐的通商港埠的生活，就越覺北京的像個監獄。
等牛因惡遭報的風波鬧來，曾太太嚴禁僕人們提這件，使素雲不致於太難為情。木蘭在素雲遭此禍的那段日子，對素雲特別體貼照顧。並且叫丈夫監獄探懷瑜。己曾太太素雲娘探望。但是這種探望徒引了誤會，招來了素雲的惱怒。裏覺木蘭是外面故親密，內中正稱願，正鳴意。曾每探望一次，總是更發現幾件不愉快的，結果倒彷彿是刺探牛的秘密。牛太太許是不甘這次崩潰，許是承受不這次致命的打擊，總是鬧脾氣。硬是不相信拿牛的福氣會一直蒙受恥辱，會一直跌倒爬不來。對己，對兒子懷瑜，還有的命運，依抱有萬分的信。咬緊牙關向那位御史，向所有跟對的人報仇雪恨。在人間握最，萬無一失的是官場，是政治。
丈夫說：「算了吧！咱們沒整個兒捲進，就算的運氣。這該感謝攝政王，他還念著咱們過的功勞。」
牛太太說：「哼！我前真沒你這麼沒有。若不是我，你現在還不是一個山東錢莊的掌櫃的！」
這位牛官人現在算承認己一敗塗，覺己精疲力盡了。喪失了前的命不凡，現在又依故我，為前那個位平平的老實人了。許是累夠了，許是失了前那份兒精神，許是沒臉見人，他在床一躺就是六、七，哼啊唉的嘆息沒完。牛太太就偏偏不願那麼一個軟精懦材沒息的男人，那樣的女婿，那樣的兒媳婦，不停哭。有女兒素雲還有點兒骨氣，懷瑜的太太軟弱愚蠢，丈夫在獄裏，更是無為力。對牛算有功勞，一個孫子連著一個孫子的生，名字叫國昌、國棟、國樑、國佑，表示牛太太對他們的願望，最後兩個是雙胞胎，還在襁褓中，祖母已經對他們此期許甚。
木蘭有一次探望的時候正趕牛太太罵兒媳婦，兒媳婦低聲啜泣，孩子們在一旁。這位兒媳婦的父親是湖北省的督學，前在牛錢莊存了五萬塊錢。牛垮臺後三提款，這時牛在津及其他各的錢莊仍照常營業。牛太太拒不付款，很不愉快。現在牛太太正向俯首貼耳不敢反抗的兒媳婦發洩一腔的憤怒，兒媳婦簡直不知何答才。
牛太太對兒媳婦暴怒雷，吼：「親戚，親戚還不路人。簡直是墮井落石！他良何在？你忘記了他我錢的時候兒我們怎麼幫助他。現在他的女婿還在獄裏，他就來逼錢。真沒我兒子會有這麼個狼狗肺的老丈人。」
兒媳婦說：「這是我父親的，我這件沒有關係。」
正在這時，一個僕人通報有個建築商，姓張，見牛太太。牛太太已經忘記他，不他的來意。不過知，在那些日子來的沒有。
門房兒那個人領進來。若在前，進來見太太是不容易的。但是時候兒變了，門房兒就做主張他帶進來，因為建築商答應若錢手，會分給他一份兒。姓張的建築商是一個普通的建築商人，穿的是普通商人的衣裳，因為現在來見前的牛財神，他犯不再穿最的衣裳了。
牛太太對門房兒說：「老蔡呀，你真是昏頭昏腦的。你沒問我是不是見他，就他帶進來了。」
老蔡回答說：「太太，他說他一定見您。」
牛太太喊說：「你老糊塗了！那麼說，隨便一個人說進來見我，你就帶他進來嗎？老爺現在生病躺在床，我這兒又有女客。你們人是一樣，主子一有麻煩，沒有一個忠耿耿的。」
這時候兒曾太太木蘭正來探親，一牛太太商人有情辦，就素雲、懷瑜的太太隔壁另一間屋子了。
牛太太向商人轉過臉問：「你幹甚麼？」
商人回答說：「我我的錢。」
商人態度客氣，但是話說很硬。拿一張紙來，是一張字據。他說：「太太，三年前，我在方胡同給您蓋一棟三萬五千塊錢的房子。給牛人蓋房子，我敢賺一塊錢嗎？你當時給了我兩萬七千塊錢，說就算是清了。像您這樣官勢的太太們這麼說，我們敢怎麼樣？蓋那棟房子，連工帶料，我就賠了七、八千塊錢。您當時答應我找官活給我做，那點兒錢，我就算孝敬老爺了。後來，我不但一點兒官活沒包，且每次我來，不許我見您，是王耳朵活包了。現在我不再做官活。我我的錢。八千塊錢加這三年的利錢，應當是一萬兩千。我是生意人，不像你們做官的在紙寫點兒甚麼，就千萬的進洋錢。」
牛太太不肯付錢，並不是說甚麼理，是說沒有錢，意思是不打算給。商人失了客氣禮貌，說話聲音越來越，甚至於打官司告狀。素雲在裏間屋愁眉苦臉。曾太太覺當時太難為情，就木蘭從另一個走廊連忙溜走了。後來，木蘭聽素雲說，由於門房兒答應代墊四千塊錢給那個商人，情才算了結。其實說是四千塊錢，商人拿三千。
另外一次前探親，木蘭又知了一件，是素雲引為恨的。木蘭發覺牛太太，就是素雲媽，在有一個生女兒，叫黛雲，八歲。黛雲像一般的生子一樣，非常聰明，不過沒有母親。臉，嘴很敏感的樣子，倒像父親。非常活潑，愛說話，說是裏的一個精靈鬼兒。牛太太雖丈夫很緊，禁止他納妾，是不完全阻止他在外頭有那種情。發現後，怒，立刻逼著丈夫丟開那個情婦。丈夫一向俯首貼耳慣了，至此頗覺丟臉，像個逃學的頑童一樣，老老實實的就範。黛雲的母親接受了三千塊洋，被送回南方，禁止再踏進北京城，否則後果嚴重。那時牛氣焰正盛，黛雲的母親知馬祖婆的虎威，不與抗衡，悄悄兒南，被迫女兒扔。那時黛雲正六歲。現在不不叫牛太太「媽」，但是由於環境關係，不久就變了個叛徒。
等袁世凱為中華民國的總統，牛太太覺時機已至，是費盡九牛二虎力，打算給丈夫弄個官職，竟失敗。袁世凱很有人的眼力，他人的時候兒，他知這個人求官的動機為何——求錢，求名，求勢力，求女色，他總讓人人稱願。是他決不願像牛思過那麼名聲狼藉惡跡昭彰的人，讓己的新政權受污染。所他對為牛思說項的人，說先讓他休養些日子，這樣說來還算中聽。牛遭受了這種挫折，漸漸接受了這種新形勢，於是在民國二年，決定搬津住。住在租界裏，新的朋友，形新關係，擺脫了舊日閒話中傷的氣氛環境。
在曾，素雲感覺那種氣氛——因為這些情有感覺，並不是誰分明嘴說的。由於素雲對僕人的態度，這種緊張的情形越發加甚。的丫鬟金香，向來跟別的丫鬟很冷淡，從不接近，因為素雲不鼓勵別的丫鬟廝混，或是們親密結。一，金香向曾太太的丫鬟鳳凰找碴兒吵架。鳳凰很高傲，話裏有一兩句顯示諷刺的味。金香向主人告狀。素雲這件告婆婆那兒的時候兒，婆婆早已聽見己的丫鬟說過那次口角發生的情形，因此不肯在素雲面前責罵鳳凰，素雲就這件做為己在裏站不住腳的證明。
因此故，素雲常常請求回津娘。在曾，有老祖母高高在，有幹練的曾太太，使那麼個庭人人各守其份，各盡職責，素雲的跋扈飛揚的本，壓制無法施展，頗為不樂。素雲雖是離開北京津娘住，是並不曾的生活一刀兩斷。不管古往今來，每個人的生活，一定會影響他周圍的別人，尤其是族的關係。素雲離開北京，在津的所所為，不滿足的野，就影響了經亞，就猶木蘭的生活影響蓀亞，此種情形，容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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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前，蓀亞是閒在裏，享福度日，經亞在政府機關裏有個差。蓀亞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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