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施幹才姚木蘭管家主事 遭惡報牛財神治罪抄家

在宣統三年,就是一九一一年,國民革命爆發,滿清崩潰。

因為全國對滿清統治極為不滿,革命立即功。革命軍的一槍,是在八月十九那,從武昌放的。九月一日十日,在七省內陸續有革命發生,隨後在另幾省又有行動義。每次無須苦戰,立即功。各省滿族總督被斬首,漢人方面員或為部逮捕,或向革命軍投降。滿清的總督,原是監督漢人為巡撫的,不過這項制度已經廢弛,有的省份這兩項官職是由一人兼任,其間的區別不再嚴格劃分。朝廷卑怯撫慰質的聖旨,已不足饜足人。朝廷在匆忙中發佈十九條立憲條文,其實那些條文是官方早就同意再三拖延的,是過十年中國人奮鬥犧牲求的。其中有赦免革命黨人;允許人民剃辮子;有詔罪己。但是一切白費。慈禧太那個老婆子,早就恬不知恥,過分安享皇的特權,不知傾覆滅亡將至,今由一個兒童皇帝,代付此筆孽債。在五十四後,清軍革命軍宣佈停戰,商議清帝遜位。

在十一月六日,中華民國開國父孫中山先生,洲經由歐洲,抵達海。四後,他被推選為中華民國總統。新政府通過採行西曆,舊曆十一月十三日,算是民國元年一月一日,當日孫中山先生就任中華民國總統職,不慶祝。又四十二後,清帝遜位,滿清帝國至此結束。

這次革命,所有其他各國革命一樣,使一代一個特權階級因失勢,其根深蒂固的利益摧毀無餘。所全部的旗人,或貧或富,遭殃。為了保持往的生活氣派,滿族王公開始賣財產,皇室則率先售,前位崇高的旗人的妻子女兒,開始為人充當傭人。更為貧窮的旗人,當年按月從清廷的宗人府支領糧餉,今幾乎為赤貧。做吧,太懶惰;偷竊吧,太斯文;討飯吧,太害羞;雖說是一口高雅的京話,實際是社會的寄生蟲,過由皇養了兩百七十年,從不知食其力為何。旗人原是真正的有閒階級。今突厄運當頭。正俗語所說,樹倒猢猻散,正是此日情況。在普通老百姓間,漢人並不仇視旗人,因為旗人文弱謙虛有禮,已經很適應漢人的生活,已經接納了漢族的文化,種族方面已不有甚麼差別,若是有,有滿族女人的衣裳一項不同已。今旗人的女兒願意嫁給漢人,男的就拉洋車。不過,他們有的人窮厲害。有時候兒,一幾口人會輪流著穿一身衣裳;每當一人門兒後,別人就在床赤身體擁被臥,直等外的人回來,才輪有衣裳穿。

革命後,這兒有一個典型的新時代遺棄者的故。這個人是旗人。他在茶館兒裏喝了一壺茶,吃了一個芝麻醬燒餅,身的最後一個銅子兒花光了。但是一個燒餅吃後,還不解餓。他見茶桌子的縫兒裏還有他掉的一些芝麻。怕別人見他從桌縫兒裏往外撿芝麻,他故怒容,跟己嘟嘟囔囔說幾句話。抽冷子罵了一句,力桌子拍了一子。一跳來幾粒芝麻,就撿來,毫無所謂的樣子,放在嘴裏,言語說:「沒是芝麻呀。」他猛拍桌子,引鄰近坐的一個人的注意。那個人見了他那種怪舉動,知他窮買不另一個燒餅。就走過來,拾那幾粒芝麻,那種怪樣子細了,後說:「我不相信不是芝麻。」

正在此時,那個旗人的女兒來茶館兒,向他說:「媽門兒,沒有褲子穿,您回呢。」

那個旗人裝很有身分的神氣說:「怎麼?沒褲子?為甚麼不打開紅衣箱找?」

女兒說:「爸爸,您怎麼忘了?紅衣箱不是五月節前就當了嗎?」

父親覺很難為情,又說:「那麼,就是在鑲珍珠的櫃子裏呢。」

女兒又說:「爸爸,您又忘了。那個櫃子不是過年前當了嗎?」

在這樣煞風景,他滿臉含羞女兒走了茶館兒,落給別人恥笑。

但是受害的還不止是旗人。在滿清政府做官的人失了官職,退隱來。這些人毫無辦法,已經失了社會關係政治門路,擺在面前的是個新社會,是他們咒罵的世風日的倫理德,是他們無法瞭解的一代後生子。前生活較為富裕的則已經積蓄足夠的錢,安度日。有人在別的市的租界買了別墅。有人不願意招人注意,就住在租界裏巷子中的紅磚平頂房子裏,積蓄的金銀財寶藏來,但有人不勝現代汽車的舒適的誘惑,買輛汽車代步。那些花錢的,就僱高強壯的俄國人做汽車司機,或是做保鏢。有些講究實際的人就錢投在工商業。有些人不斷尋求官職,他們覺,即便坐五日京兆,像抽煙一樣,總算過過官癮。他們覺做官、鑽門路飽囊,是「讀書人」的當。這些生追求官僚勢力的人,竟漸漸官位,一個民國政治制度內部腐化了,民國元年十五年這一段的國民政府,弄供人嘲笑的話柄。

木蘭並沒受甚麼影響。革命並不摧毀茶商與藥商。不管在帝制,還是在民國,茶葉還是茶葉,藥材還是藥材。後來木蘭才知,在革命前,他父親又向南洋的革命黨人捐助了十萬元。這筆巨款使他父親的現金項,驟緊了不少,但是他的生意還是依故。革命一功,他首先剪了辮子。

不過木蘭的婆則了變化。因為曾文璞是個剛強堅定的儒教信徒,在他來,革命就等於人類文化了洪水猛獸時代。他倒不在乎清朝被推翻,他怕的是隨後來的變化。他木蘭的父親間,始終沒有產生真正莫逆的友情,因為姚思安是維新派,他己則是舊思舊社會舊倫常風俗的堅強衛士。木蘭嫁過不久,就發現公公恨洋書,恨洋制度,恨洋東西。雖他喜愛那個金錶,他仍抱著鄙夷輕視的法,認為那終究是低級思的產物,是工匠產生的東西。洋人製造精巧的器物,表示洋人是精巧的工匠,低於農夫一等,低於讀書人兩等,是比商人高一級已。這等民族不算是有高等文化,不算有精神文明。他對西洋文明的法,這個程度。現在革命功,民國建立了。但是試一,國怎麼沒有皇帝!俗語所說「無父無君」,就表示無法無,亂。他相信中國整個的文化已受威脅。他對外國的反對是毫不妥協的。一直幾年後,他由於己切身的一段經驗,那就是他的糖尿病被愛蓮的丈夫,是一個西醫胰島素治,他的態度才有所改變。

現在曾文璞是急於退休,因為他宦囊豐盈,退休後,全享福度日。他一段亂方興未艾,打算明哲保身,不被捲入。革命爆發後四,袁世凱又奉詔當權,他已決,不再躊躇,不再戀棧。

※※※

在這一段日子裏,蓀亞木蘭這一對夫婦,在曾那麼的庭裏生活,方兒須適應。這一對年輕夫妻最重的,是討父母的歡,就是說做兒女。討父母歡,蓀亞木蘭就做情。基本,是保持庭中規矩睦的氣氛,年輕的一代應當學著減除人的憂勞,擔當人對內對外的重擔。

木蘭雖是中最年輕的兒媳婦,不久就獲了曾太太的信任。曾太太對素雲很失望,素雲對己丈夫的,照顧很。院子外的就推了個乾淨。曼娘,雖是長房的兒媳婦,卻生不是管理別人的人,沒有當主的才幹,連管理男女僕人不行。老是怕罪人,連丫鬟怕罪,有幾個僕人根本就不聽的話。桂姐開始責任分給木蘭,分給木蘭的越來越,比分配僕人工,注意是否年齡較長的僕人容易偷懶,使別人替他做,防止發生過的賭博,給僕人調解爭吵,核對僕人報的賬目是否靠。一般日常例行的情倒還容易,木蘭往往半個午在曾太太,有時桂姐商量給僕人分配工,決定對外的應酬來往。在的時候對這類情早已做慣,所不同的就是曾外面的那些新關係是生疏的,但很快就明白,就記住了。治理一個有二、三十個僕人的,就像管理一個學校,或是治理一個國一樣,點就是一切不失常軌,公無,保持當權人的威信,在僕人間,讓他們勢均力敵,恰處。木蘭嚴格限制錦兒,對裏一般的情一定使置身外,這倒合乎錦兒的願,雪花鳳凰做己的助手。

木蘭的教正使適於當主,適於管理這樣庭的艱鉅工,在生活,談吐間,又詼諧風趣,在處理日常的瑣務,更輕鬆容易。知情並不對,但是有的卻裝做沒理會。就拿一件來說吧。不肯管理比前桂姐管理時顯更。論位,比桂姐更為有利,因為桂姐始終是代理太太行使職權,重情不己做主,木蘭則是正式的兒媳婦,是曾的少奶奶。裏的總管是個旗人,姓卞,四十幾歲年紀,已經開始怕木蘭,甚於前怕桂姐。因為賬目有不符,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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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木蘭出嫁妝奩堆珠寶 素雲吃醋唇舌逞毒鋒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