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詐語佯狂縮頭充隱士 孤行獨立叉手作詩人

陸續來的時局消息是:革命軍的順利進展,武漢南京的分裂,共產黨操縱了武漢政權,最後是雙方的由分合,共產黨被踢了。方祥千他的黨羽們,隨著這些盪開的波紋,時一喜,時一憂。他們所慶幸的是有日本軍隊近在眼前,不期了他們的掩護。局外人永遠估不透他們的真實內容,為不過是一群又一群殺人放火的綠林已,誰不在這個灰色的軀殼裡面,還有什麼政治目的。——他們因此滋生潛長。

日本軍終於撤走了。隨著填過來的是革命軍的武裝部隊,國民黨的各級組織。曾經在武漢政權的尾巴搖旗吶喊的那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粉紅色至紅色的分子們,裝扮另一種姿態,零零碎碎散開了,散每一個不被人注意的偏僻的角落。有的在那裡怕死偷生,苟延殘喘。有的在那裡待機動,準備一個英勇的布爾塞維克神,鬼。慘劇時有發生。

方鎮東邊的巴莊,巴二爺的兒子巴德,在武漢政權裡鬧了些時候,樹倒猢猻散,悄悄回老來了。方祥千最近外邊隔絕了,幾次找他談談,打聽打聽目前的革命行情,巴德拒不與他見面。這因為方少數明眼人對於方祥千的這一套漸漸有點摸著頭緒了。「原來你是幹這個買賣的!」巴二爺囑咐了兒子,方祥千就喫了閉門羹。

巴二爺深愛他的這個鋒芒畢露的少爺,為了收他的見,最快的速度,給他訂一門親。選了一個最近的日子,一頂花轎,鑼鼓喧,新娘子親迎了回來。不在巴莊莊外不足三,有便衣武裝攔截住,巴德從轎裡拉來,立時砍了腦袋。

危機已經臨方鎮的邊緣了。

方祥千他的黨羽們估量著這個形勢,對於他們甚是不利,就頓時斂跡來。東嶽廟的辦處取消了,眾星夜校停辦了。方祥千跟著他的老弟珍千學著抽鴉片煙,每晚在煙盤子教他的二個女兒其蔓唯一的兒子苡讀古文觀止。他常常有意無意的說:

「吳稚暉先生說對,中國行共產,碼一百年後。從今,我奉法西斯了。我們中國今所缺少的就是墨索尼那樣的一個領袖。鄉三村冬烘先生所說的沒有真龍子世,便不太平,正是同樣的意思。」

他於抽鴉片暇,時常後園子裡,掘幾支竹子,連根削做手杖,雕各樣的辭句,寄一時興。他為了夫人常常生病,就揀了一支最細的竹子,刻「祝細君常健」五個字,為夫人祝福。不剛剛雕,正意的時候,被苡一搶過折斷了。方祥千因此不滿意苡,說這個孩子將來一定是個梟獍。他發狠說:

「不,我先你宰了!」

見為了二支竹子,這麼對待兒子,夫人又不合意,不免說些閒話。:

「你這麼年紀了,還不免孩子氣,怎度怪那孩子!竹子,後園裡有的是,什麼稀罕東西!」

「我不是為了竹子,我是為了竹子刻的那五個字。那五個字是祝福你的健康的。我你病災,希望你長命百歲。不他一子給我折斷了,這就不是兆頭!你說他不該打?」

「罷,罷,罷!你少踐我點夠了,我不著你來祝福!什麼長命短命,管他怎的!」夫人說著,連連呸了兩口。

方祥千一片,招夫人發牢騷,不禁叫屈來。

「原來你們女人這等沒有良,這等惡!怪不培蘭一晚後悔不該娶了老婆,生孩子!我這才知,原來他倒是對的。現在,真是連我有點後悔了!」

不意正接踵來。T城來的靠的消息,汪泉汪二泉這兄弟兩個——真正工人身的布爾塞維克,受不了當局的壓迫,已經首了。兩個人供了部份的組織關係,親領著「肅反」人員捉了些同志。眼他一手培植的基礎,從T城方鎮,幾乎已經蕩無存。方祥千所受的打擊實在是夠重的。此外,理論的動搖,使他有點茫茫。共產主義的革命鬥爭,是無產階級為領導中的。方祥千常常恨他所建立的黨,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為基礎,真正工人身的(但還不是真正的無產階級)領導階層,祇有汪氏兄弟這兩個人。萬萬不臨危變節的竟就是這兩個人。這是偶的呢,還是領導理論的不靠呢?方祥千真是有點莫名其妙了。

恐懼徬徨襲擊著他,眼前的路是模糊的。真理是屬於巴德呢,還是屬於汪氏兄弟呢?他整日躺在鴉片煙榻,參禪一樣考念著這個問題,鬢邊的白髮一一加來。最後終於了答案。那是因為他了他的遠在蘇聯的女兒其蕙姪兒茂。他,「我已經他們硬生生領這一條路來了,我不在己兒女跟前做一個沒有定見的變節的人!」

他告訴方培蘭說:

「咬緊牙關,度過這一暗淡的時期,不叫手人散了!打聽著消息,機警一點,祇有個風吹草動,我們先躲山裡。緊的是我們堅定信,站穩立場,不朝秦暮楚,變一個無所謂的沒有骨頭的人!」

「你老人放罷!」方培蘭拍拍脯說,「我是跟著你老人跑定了。那怕是赴湯蹈火呢,我決不含糊!巴德的運氣,一生一世落不我們爺兒兩個頭。你老人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著藏頭露尾,有我呢!」

「時機不對,還是銷聲一點的。」

「怎麼,他們不教我們共產,總該教我們當土匪罷!我們當土匪就是了,我們原是土匪呀!」

「還有,你記住,給我拿支手槍來!」

「你老人手槍幹什麼?」

「我防著點。」

「真了你老人著手槍的時候,那就完了。罷,我這支先給你。」方培蘭笑了一聲,己常帶的一支「馬牌八音」,從衣服底解來,給了方祥千。

方祥千接過來,站在門口,向迎面的土牆,連打了兩槍。笑嘻嘻的說:

「倒是個響聲,聽著比爆仗過癮!」

「那還說!你老人聽響聲,後著呢!咱們來罷!」方培蘭太長的袖子向捲了捲,重重喝一口茶,說,「你老人沒有知嗎?說是咱們縣裡新派來一個縣長,是養德堂爺的學生,明兒從省裡來接印,從我們鎮路過,給養德堂謝姨奶奶請安妮。這一來:管保少不了叨登八姑娘的情來。你老人,他會不會說我接近山本次郎,給我來一個漢奸的罪名?」

「當留他的神,莫喫眼前虧!」

「我很半路他礮了,免他找我的麻煩。」

「礮了一個,再來一個,總不斬盡殺絕。現在這時候,不惹禍,退讓為先。麼,你先躲躲罷!」

「我不躲他,我不惹他。情形再說罷!」

話雖是這麼說,方培蘭卻從這一,便不在。他朋友,徒子徒孫,住的方就,你找他,真不是容易。

過了幾時,新縣長果了鎮。榻在養德堂,山本次郎走了,叫姑龐錦蓮剛剛讓來的那個房子裡。縣長姓程,單名一個時字,約三十歲左右,穿著一身灰布中山裝。這個打扮,給人一種新鮮感。原來在方鎮人士的記憶中,縣長應當穿長袍馬褂,坐四人藍呢轎。程時縣長卻是坐騾車從高集來鎮的。

這還是。轟動一時的是方八姑程縣長坐一輛騾車回來了。方鎮人人這件當做新聞,輾轉傳說,互相談論。

原來方八姑一直住在高集日本兵營裡。日軍退走時,扔來。便北,住在北京的哥裡了。這一回,再從T城程縣長一同回來。很人見著,從前並沒有兩樣,祇是瘦了,右腿短了些,走路有點瘸。據己說,曾在日本兵營裡受刑,腿便是傷了的。

謝姨奶奶卻儘著哭。說:

「你喫了這麼的虧,將來怎麼嫁人?有誰還你!不你的命這麼苦!」

說方八姑氣來,人雖受了折磨,氣卻並沒有變。說:

「不嫁人就不嫁人,難我還一定嫁人?你貓子哭老鼠,乾急些什麼!再說,祇怕我沒有辦法,有辦法一樣嫁人。老太太那時候,生羊癇瘋,不一樣嫁過這邊來,跟了爸爸嗎?你是的陪房丫頭,難你不知!」

一提「陪房丫頭」,謝姨奶奶是又氣又傷。

「歹你是我養的。我這麼年紀了,你還叫我陪房丫頭,一點不給我留情面!你了這些時候,說話更沒有譜兒了!」

怕住在前房裡的程縣長聽見,謝姨奶奶祇忍氣吞聲算了。說:

「你你瘦這樣子,分是病了。教曾鴻給你,開個方子調理調理罷!」

「我沒有病,我不喫曾鴻的藥!你喜歡喫他的藥,你找他罷。我你教他纂著你那手腕子,一纂半晌,倒怪有趣的。」

說謝姨奶奶臉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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