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搖撼著東山塢。
雷鳴夾著電閃,電閃帶著雷鳴。
那雨,一會兒像瓢子往外潑,一會兒又像篩子往篩,一會兒又像噴霧器在那兒不慌不忙噴灑——一陣子,一陣子;一陣子,又一陣子,錯、持續進行著。
雨水從屋簷、牆頭樹頂跌落來,攤在院子裡,像燒開了似的冒著泡兒,順著門縫水溝眼兒滾;千百院的水匯在一,在街匯了急流,經過牆腳、樹根糞堆,湧向村西的金泉河。
金泉河失了往時的溫柔安靜,咆哮來了,翻著黃色的波濤……
東山塢被投進一片驚動的轟響裡。
麥子搶運完了,垛苫完了,那些勝歸的戰士們,除了少數留在場房,回己的裡了。有的正在洗臉洗腳,有的正在換衣裳,有的攏了一盆棒子骨頭火烘烤取暖,有的已經坐在炕圍了被窩,捧著熱粥碗,香甜喝來了……
幹部們沒有回。他們又分頭麥檢查有沒有丟的麥個兒,有沒有人被風雨隔在裡。因為老人動參加背麥子了,誰攔不住他們,這是讓人不放的呀!
黨支部書記蕭長春這時候才跑進二隊的打麥場。
他早就褂子脫來了,包住了藥包,緊緊抱在懷裡。皮撤了一層雨水,了稀泥,粘極啦;他甩掉了鞋子,合在一塊兒,往胳肢窩裡一夾,光著兩隻腳板子,「啪唧、啪唧」跑。了場邊,他已經喘氣不接氣,臉白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渾身除了泥,就是水,膝蓋流來的血,滲了褲子……
奇蹟現在他的眼前了:高高的麥子垛在風雨中穩穩立著,場板光光的,場院裡靜靜的,一切是有條不紊,一切是那麼乾淨利落,像什麼情沒有發生過一樣;那狂風,那暴雨,似頭幾就告訴了這兒的人們它來,等人們全準備了,收拾了,它才不慌不忙來……
年輕的支部書記望著這情景,呆住了。
他奇怪了嗎?不,一個時前,當他剛剛藥包拿手,從另一個抓藥人嘴裡聽暴風雨的消息,他沒慌。他相信他的同志,相信東山塢的社員,相信農業社的力量;他預料,同志們會盡辦法保護他們的勝利果實,且一定夠保護住。他急著往回跑,不顧命往回趕,是另外一些重的情牽扯著他,是跟社員們一齊參加戰鬥……
相信的兒,預料的兒,了實,擺在他的眼前的時候,他還是被震驚了。
他繞著彎跑進場房裡,竟情不禁伸兩隻冰涼的手,抓住了焦振茂那一隻剛剛熱過來的手,激動久久沒有說話來。
焦振茂是夠理解蕭長春的情的。他著剛才搶麥子、苫麥垛的情形,裡正熱著,這會兒又被年輕人給激發來。他望著支部書記,兩個眼圈一子就紅了。
蕭長春說:「真不簡單呀!」
焦振茂說:「神極啦!」
蕭長春說:「夥兒幹真!」
焦振茂說:「不是親眼見,誰說我不信。」
「全辛苦了。」
「你不會清閒吧?」
蕭長春笑了。
焦振茂己褂子脫來,塞蕭長春的手,說:「你冷的,快坐暖暖吧。」
蕭長春推開說:「我還有兒,馬,換了又淋濕。」
焦振茂說:「全弄妥妥貼貼的了,百仲裡轉轉,一會兒就回來;你就在這暖暖,等著他吧。」
正說著,韓百仲、馬翠清、焦淑紅三個人跑進來了。他們每個人像剛從水裡撈來。
馬翠清進門就說:「喲,支書,您才哇?」
蕭長春說:「剛進門。」
馬翠清說:「您倒挺穩當。」
蕭長春說:「有什麼慌的呢!」
馬翠清說:「割的麥子全泡在水裡了,你還不知哇?」
蕭長春說:「那不省著再撒種了嗎!」
馬翠清說:「雨剛來那會兒,我一邊苫垛,裡一邊罵你。,整捨不離開,遇兒,你躲了!」
蕭長春說:「有你們這些人包辦代替,還著我呀?透了,照這樣,我這當支書的快沒兒幹啦!」
夥兒又說笑了一陣子,就跟蕭長春匯報了剛才搶麥子的情況。
韓百仲問焦淑紅:「你南,沒瞧見丟麥子吧?」
焦淑紅說:「沒有,我挨塊兒過了。」
韓百仲又問馬翠清:「你呢?」
馬翠清說:「那邊是您領著背的,還剩呀?餘讓我白跑腿兒。」
韓百仲說:「西邊那個偏坡子,剩十幾捆兒。那是哪個組背的呀?」
焦淑紅說:「那是一隊的。對啦,馬長山那組搶那片麥子,準是幾個主、富農做的鬼!」
韓百仲說:「真惡,別有一點縫兒,有了就鑽,非整治整治他們不行!」
蕭長春說:「咱們幾個幹部,趕快背回來。」
焦淑紅馬翠清同時說:「我們。」
韓百仲說:「我告訴你嬸子了,讓找克禮,檢查一,哪個組、哪個人丟的,再讓他給背回來,不便宜了他們。」
焦振茂插言說:「對這種人,這種辦法。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不給他們一點兒厲害,總覺著我們光寬,不嚴懲。」
韓百仲笑著對夥兒說:「聽聽,我辦的這兒倒挺符合他的政策條文。」
蕭長春著這雨還沒有停止的樣子,就又兩件緊的兒:北山的山洪,說不定就來了,防備北崗子那個山口;有些社員的房子比較舊,恐怕經不住這場風雨,馬辦法解決。
他沒有這兩件兒全說來,先跑,所有的麥子垛重新檢查一遍,又回場房裡。他在每一個同志的臉了一眼,見每個人是水淋淋、泥糊糊的;說話,有點不忍開口,不說又不行,很有幾分為難。
韓百仲跟他是貼的人了,見他一個表情,就猜他的,便朝蕭長春跟前湊湊,說:「長春,有什麼兒嗎?」
蕭長春說:「同志們已經累夠嗆,冷夠嗆了。是,我們還有兩件重的情辦……」
幾個人同聲說:「幹吧,沒關係!」
蕭長春說:「淑紅、翠清回換換衣服,休息了;百仲舅找找克禮,咱們三個人馬發,我裡,你們兩個一個人分一條街,社員的房子檢查一遍,著重檢查烈軍屬貧中農;誰房子漏雨沒有,柴火淋濕了沒有……」
馬翠清說:「這是重兒,幹嗎讓我們回休息呀?」
焦淑紅說:「我們不回,包兩條街吧!」
蕭長春說:「我們三個夠了,還你們幹什麼?」
馬翠清說:「我剛進來那會跟你說那幾句話,是鬧著玩哪!當支書的這麼眼兒,立刻就記了賬,就個風頭,表現表現。」
蕭長春說:「你們瞧瞧,這丫頭嘴巴有尖,難惹!唉,韓滿真是個傻瓜,偏偏沒罪找罪受……」
馬翠清動武的,讓焦淑紅拉住了手,就不依不饒說:「我你是沒有喝夠水,我你推泥溝裡灌個飽!淑紅姐,你幹嗎總向著支書,偏拉一呀?」
焦淑紅罵:「這個該死的,怎麼抓著誰就跟誰幹哪!」
「我早知你們兩個一個眼兒了……」
「呸!」
韓百仲拉開們,對蕭長春說:「快讓們吧,你惹耍瘋幹什麼呀。」
焦振茂說:「我替支書做主了,快吧。」
蕭長春說:「我在翠清面前甘拜風了。」
馬翠清挺意捅了焦淑紅一:「還是我有辦法吧!」
幾個人又戴了滴著水的草帽子,一塊兒走場院。韓百仲奔北街,焦淑紅奔東街,馬翠清廟那趟街。泥水在他們的腳飛濺著,雷電在他們的頭閃動著……
蕭長春臨門的時候,藥包給了焦振茂,囑咐他,等雨一點的時候,找個人給馬老四送;隨後,他又找了一鐵掀,扛在肩,望著同志們一個個被雨煙吞沒了,裡熱乎乎甩開了步。
他往西走,往北拐,走著,盤算著,忘了淋著雨,忘了踵著泥水。
他:這場暴風雨,一定給東山塢帶來很的困難。麥子收割、打軋的時間拖長了;果這雨不馬停止,麥子垛肯定漏水,一漏水,又不及時拆開晾曬,那就危險了。
裡長著的麥子,肯定又被這風雨壓倒不少,不晴,不開風,霉爛。經過這場雨,裡的草籽兒又發芽生長,不趕緊跟鋤草,早莊稼就會打荒……
在支部書記的面前,又擺了少艱難的工!是,他一剛才社員們搶運麥子的情形,裡就有一種說不來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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