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黨委書記來東山塢，幹部們又積極活動來，社員留神了。有的人從裡邊高興，有的人從裡邊彆扭，有的人又急著找幹部，討討底，風向。說，現在東山塢除了不懂的孩子，沒有一個人是安靜的。因為夥兒已經來，這會兒是村裡鬥爭形勢發展的緊的時刻，究竟朝哪個方向發展，他們是非常關的。
蕭長春從裡來的這一路，不斷被社員們攔住。有的就就問，有的還他讓裡，挺神秘跟他討底兒。蕭長春坦率跟他們擺思，細緻講政策，耐著兒聽了他們哆嗦的議論。他跟最後一個「攔路」的人談完後，就急忙了坎，過了溝。他找馬子懷。支委會研究過了，通過這一次麥收活動。馬子懷這樣幾個比較動搖的中農先爭取過來。他一邊走著，一邊考慮。根據馬子懷平時的表現，特別是前幹部會的情形，彎彎繞這幾個人的確在拉扯他，他容易跟著這些人走；另一方面馬子懷為人老實、膽，在社裡勞動很積極，又是比較容易爭取的。馬子懷的病根子底在什麼方呢？你說他反對農業合化吧，他又積極勞動，在中農戶裡邊數他的工；他對社裡的莊稼壞，收入少，很關。你說他擁護農業合化吧，他又常常跟著彎彎繞這些人跑，平時情不舒暢。對這樣一個人應該什麼辦法說服他呢？
蕭長春叨叨唸唸走著，老遠就瞧見馬炮的女人門虎在門口外邊站著。兩手叉腰，臉衝著馬子懷時門口喊叫。有幾個婦女在那兒勸說，概勸了久，有人勸不耐煩，就撇走了。
門虎還在不依不饒喊：「誰吃了我的杏子，讓他嗓子眼兒長疔毒！哪個枝有少杏我早就數過了，沒人摘，我那杏子長翅膀飛了？」
蕭長春不打聽就明白是怎麼回兒了，就走過來笑著說：「連升嫂子，我你不留著這勁兒，社裡幹點活。這樣，社裡個人手，你己個勞動日，還分紅，沒兒吵架頂什麼呢？」
門虎怒氣不消說：「支書，你不知，這人嘴老實，毒啦，我沒少受他們的氣。單幹那會兒……」
蕭長春攔住的話說：「別擺了，你們單幹那會兒的老底子我全清楚。這會兒不是集體了嗎？應該往集體兒花點思，別光打己的算盤，什麼全不顧。你不不愛聽，比方說，社裡的麥子是丟了一塊，你像丟了幾個杏子這麼疼嗎？為幾個杏兒，站在街嚷嚷，不。」他一邊說著，一邊往院裡推門虎，「快回歇歇，一會兒幹活吧。」
門虎臉一紅一白，嘴嘟嘟嚷囔回院子裡了。
蕭長春走馬子懷門口，見門關著，敲打幾，朝裡喊了一聲。
馬子懷的女人打開門。樣子真動氣了，臉色煞白。一見蕭長春，話沒口，眼睛裡就轉淚花兒。
蕭長春問：「嫂子，子懷哪？」
女人說：「躲裡打草了，誰受了這個呀！」
蕭長春勸說：「在一些情，寬厚一點兒就過了。隔壁子住這麼年，誰的人啥樣還不知嗎？情讓著點兒，在情弄清是非，比什麼重。」
女人說：「我們不敢惹。我們幾輩子讓他們欺負怕了。支書你評評理兒。他們杏樹栽在牆根邊，怕樹陰遮著他們院子裡的菜長不，就那邊杈子全砍了，讓樹往我們這邊長。杏子青著，我就不讓孩子們後院，怕惹是非。我們鎖門幹活了，他們沒告訴我們一聲，就爬牆跳院子我們這邊揀落杏子，還賴我們孩子吃了他的，從晌午頭罵這會兒了，還是沒完沒了的……」
說著，淚水忍不住掉來了，趕忙撩著衣襟擦。
蕭長春著憐，又有些笑。忽馬子懷夫妻兩個的一句口頭語，就趁機會教育說：「嫂子，你們不是常說『傻子過年隔壁子』嗎？仔細琢磨琢磨，你們的是什麼樣的隔壁子呀？他們利，跟農業社不一條，對己有便宜，什麼他幹。今年咱們社的生產這麼，他們還胡鬧。你一，這種隔壁子，跟這種人學，對你們有什麼處？會走什麼步呢？」
女人覺著支書是同情己的，這話是端公盆的，就說：「有支書你這句話，我就不傷了，鄉親們知我們，知他們就行……」
蕭長春說：「光別人知不行，你們己真知，決別跟這樣的隔壁子學呀！」
女人說：「我們孩子爸爸早說躲著他們走了。真的，我們鬥不過他們。」
蕭長春笑笑說：「我沒有躲乾淨，是躲躲靠靠吧？」
女人不意思笑笑。
蕭長春又趁這機會給馬子懷女人講了些正面理。因為他知，馬子懷兩口子感情很，給女人開開竅，幫助馬子懷開竅。著這女人對他的話很喜歡聽，就問：「嫂子，你說說，你們為什麼總跟他們這樣的人跑呢？」
女人實實意說：「我們著，跟他們是一樣的戶。」
蕭長春說：「焦振茂這些人跟你們是一樣的戶，你們就該朝人那兒齊呀！嫂子，我這些是實情話，你們聽我的，對咱們社，對你們有處。子懷回來，你們兩口子盤算盤算，我這話有理沒理。」
蕭長春從馬來，著剛才的一場糾紛馬子懷女人的一些話，他又發現一個問題：馬子懷馬炮他們間存在著矛盾，這是爭取這個人的一個有利條件。果跟他擺擺集體的處，讓他清前途，讓他認清彎彎繞、馬炮這些人，許他爭取過來。
他裡找馬子懷。經過廟門口，朝裡一，見王國忠在柏樹邊被人圍著，談十分熱鬧。這裡邊有男有女，有貧農有中農。他們是眉開眼笑，一定談很。他沒有進打攪，就又從廟前的空場子走溝，往北走。剛十字路口，見從野裡走過一個人。其實，他先的是山似的兩捆草，草捆在扁擔顫顫悠悠，從草捆邊兩隻邁著快步的腳。
那邊的人倒先他了。扁擔一換肩，兩個青草捆一轉個兒，身子露來，原來正是他找的那個馬子懷。
馬子懷老遠就叫他：「支書，這會兒你空不？我跟你說兩句話兒。」
蕭長春迎來說：「我正找你哪！」
馬子懷放擔子，就抖落開繩子，青嫩的草揚撒在路坡。
蕭長春過來幫忙，打開另一捆草。青草像是從蒸籠裡拿來的，散著潮乎乎的熱氣。他一邊揚著，一邊問：「曬乾草？」
馬子懷說：「半就乾了，晚收工再弄一塊一捆，就垛來了。留著冬餵羊。」
「一個午就割這麼兩捆？」
「午我鋤了。這是一晌午割的。」
「呵，你幹哪！」
「不晌午睡不著覺，白磨蹭過來。」
蕭長春感嘆說：「社員們是這股子勁兒在咱們農業社，那不了啦！」他們曬完了草，繩子團來了。
蕭長春說：「子懷哥，你有什麼話跟我說呀？」
馬子懷撩布衫的衣襟擦了擦臉脖子的汗水，左右瞧瞧，說：「走，咱們北邊，北邊涼快。」
他們來北邊。坎子有一棵杏樹，樹邊很陰涼。還不工的時候，裡沒人幹活，沒人走路，有幾個泥人似的孩子在遠處一個積著山水的土坑裡邊洗澡打撲通。野外很靜，微風不住熟的麥香味兒送過來。
馬子懷坐在土，說又不說，掏煙荷包：「來，你嘗嘗我這煙葉子。」
蕭長春接過荷包，捲了一支煙抽著，見馬子懷猶猶豫豫，就拿話引他：「剛才我路過辦公室，了一眼，會計馬主任正統計數字兒。傢伙，全一隊頂數你的工分呀！」馬子懷笑笑。
蕭長春說：「勞動不，工分賬會說話。咱們就是憑勞動過日子，憑勞動創社會主義，邪門不行，走。」
馬子懷說：「唉，不容易呀。」
蕭長春裡，馬子懷跟己說的話，跑不了是跟眼前村裡正發生的兒有關聯；吞吞吐吐不說，一定是怕說錯了，這個人平時就是這樣的。他又往馬子懷跟前湊了湊說：「子懷哥，咱倆對眼村子裡發生的兒換換思吧。咱們怎麼，就怎麼說，不管對還是錯。這兒說，這兒了，行不行？」
馬子懷了蕭長春一眼，說：「你說吧，我聽著哪。」
「你別光聽，說。」
「行。」
「我覺著，社會主義這條不光是對貧農，對中農。這不是講空話，你回頭仔細琢磨琢磨就明白了。拿你來說，你十五畝，種麥子，你投少種少肥料？恐怕你獨門獨戶的，根本沒有力量全耕過來，等收來，你投資刨，淨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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