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太陽西墜的時候,蕭長春帶著一身泥土氣味,走進鄉黨委會的院子裡。

他走很急,恨不立時找領導,取辦法,解決村子裡積來的問題,打開他的愁疙瘩,順順利利完麥收分配。他繞過信社鄉政府的辦公室,通過西牆的旁門,一,黨委辦公室的門鎖著,裡一沉,側身又一,黨委書記那屋的窗子支著,裡一樂。

黨委書記在裡,這真是意外的喜。他找了靠山,找了主骨。黨委書記瞭解東山塢,瞭解那兒的人;同時,他對一切來很嚇人的困難問題,從不焦躁慌亂,總是從容不迫,一眨眼就指解決的辦法。蕭長春跟他一在東山塢度過年的災荒冬,不僅熟悉,且知。蕭長春這位書記當做己學習的樣子,一舉一動在模仿書記,又常常覺著己差太遠……

蕭長春的緊張情已經消除了一半兒了,就像沒情串門似的走進鄉黨委書記王國忠的屋子裡。

王國忠穿著白汗衫,披著藍制服衣,嘴裡叼著短桿煙袋,伏在桌子閱讀文件。他仔細著,不斷鉛筆在邊劃,或是加幾句批語。蕭長春走進來他驚動了,他抬頭來笑笑說:「我算計著,你現在該了。」說著,從抽屜裡拿一包恆牌紙煙,扔給蕭長春。

蕭長春接過紙煙,擺弄著,笑著問:「咦,你怎麼抽煙捲來了?」

王國忠說:「這是人送的禮,就等你來打包哪。」

蕭長春說:「我知了,這是人專門慰勞你的。」

王國忠說:「慰勞誰的不緊,咱們是有福同享,有煙共抽。」

兩個人笑了。

這位黨委書記三十四五歲,中等個子,比蕭長春略高一點點。他臉色微黑,淡眉細眼,嘴厚厚的;說話時鼻音很重,但清楚利索。他原來在縣委組織部當組織員,年這個鄉幫助整社,跟這邊的幹部群眾的關係搞很,等整社結束,領導就他留了。

蕭長春在王國忠旁邊的一張凳子一蹲,抽一支紙煙點著,說:「我昨晚才從工回來。村裡發生一點問題,我來跟你匯報一。」

王國忠說:「體的情況我全知了,等一會兒你再仔細談談。」

蕭長春問:「你怎麼知的?」

王國忠說:「有人來告你的狀嘛!」

蕭長春打個沉,,是誰呢,馬連福,還是馬悅?

王國忠說:「你先喝水抽煙,我還有半頁,完了,咱們再聊。對啦,又快兩個月沒碰頭了,今兒個待會兒。」說罷,他又伏在桌子,聚精會神文件來。

蕭長春抽著煙,裡邊還是猜著這裡反映情況的那個人底是誰。

這間屋子很樸素,又是臥室,又是辦公室。一張木板拼來的床鋪,一隻三屜桌,兩椅子,一條板凳,一個書架,是這裡全部的陳設。床頭擺著厚書,其中有馬列主義著、農業技術手冊,還有一部「三國演義」。蕭長春走過來,拿一部精裝的「毛澤東選集」,見裡邊書頁折著,還劃了一些紅。

窗戶支著,窗外邊有一棵年輕的垂柳,在微風中擺動著細嫩絲的枝條。幾叢繁茂的熟季花,已經開了,粉嘟嘟的,十分鮮艷。

突,一個熟悉的、婦女的聲音從對面的房間裡傳過來:

「嘿,別,我還沒有寫完哪!」

又是一個男人粗獷的笑聲:

「哈,哈,按著幹什麼,寫字還怕別人呀?」

「對了,怕你學。」

「哎呀,就你那字寫的像蜘蛛爬的,還值我學呀!」

「你寫的字像巴狗抓的!」

蕭長春已經聽來,說話的婦女是焦淑紅,,來跟王國忠告狀的人,一定就是了。

這會兒蕭長春才記他跟焦淑紅還發生過一點的矛盾。他:在會場對焦淑紅的態度是不是過火了,會不會影響的工情緒呀?會不會造什麼誤會呀?他來,又否定了。儘管焦淑紅是個剛學校門的學生,這一年來的共中,蕭長春總是己的最力的助手最知的同志呀!在那種緊急的情況,又來不及細談慢說,稍微簡單生硬一些制止了那偏激的做法,是應當的。不過,焦淑紅畢竟是個缺少鍛煉的女同志,對待應當盡講究方式,當時那麼做了,後應當找解釋一,己那會兒的考慮告訴,不光解除他們間的誤會,還幫助同志提高認識,沒有這樣做,是一次意。

蕭長春這裡,很的情湧眼前了。首先是金泉河邊那一片碧綠茂盛的樹苗,接著是焦淑紅在會場愛憎分明,敢於鬥爭的精神,同時在深夜裡,焦淑紅辛辛苦苦守麥子的情形……

他裡說:焦淑紅是個很有前途的同志,在實際工裡鍛煉,將來一定會為一個色的婦女幹部。東山塢就是缺少婦女骨幹。那個婦女主任,實際是掛個牌子,不了。真正頂兒的,除了焦二菊就是焦淑紅了。是幫助們婦女組織整頓整頓,馬翠清、志泉媳婦,還有婦女積極分子們,發動來,是一個不的力量啊!蕭長春感,過對焦淑紅使,求嚴,是具體幫助就太少了,後應當改進呀……

王國忠完了文件,回手鎖在抽屜裡,見蕭長春愣愣,就笑了笑:「喂,什麼哪,同志?」

蕭長春紙煙的灰在桌子角磕掉,陪著笑了笑,沒他的情說來。

王國忠問:「這回你知告狀的是誰了吧?」

蕭長春說:「叫過來,咱們一塊說說不?」

王國忠說:「你別害怕,人後來已經動狀紙撤銷了。哈哈,剛進門的時候,氣頭子不哪!」

蕭長春說:「淑紅情況跟你匯報了,我就不講了。我跟你著重談談馬悅這個人……」

王國忠笑著問:「馬悅這個人怎麼啦?」

蕭長春說:「這個人有點不正派。我眼鬧的兒,說不定跟他有關係。」

王國忠點點頭說:「你這個法是有理的。其實鄉黨委對這個人是有懷疑的,是又總希望他往處轉。」

蕭長春說:「誰說不是哪!直今晌午頭,我還盤算怎麼讓他跟我們擰一股勁兒。這個人底是怎麼一回兒呢?」

王國忠說:「不是怎麼一回兒,是怎麼一種人!這靠我們階級分析的方法眼光審查他、識別他。對了,我正有一件情個別跟你說說。」他椅子往蕭長春跟前拉了拉,「這是十三四年前的了,你還記不,灣日本炮樓裡有個胖子伙夫?。」

蕭長春問:「中國人?」

王國忠點點頭:「對,還是本人。」

蕭長春低頭尋思一陣,忽說:「來了,一個姓范的,對不對?」

王國忠說:「對,叫范占山,城裡的人。」

蕭長春說:「這個人我還記著。那時候他常我們村裡,鬼子沒投降,就不見了。年我縣裡開會,碰見一個個子有點像他。我還跟公安局的同志報告了。他們說,已經調查清楚,定了案,有人證明他光當伙夫,沒辦壞兒……」

王國忠說:「證明人就是馬悅呀!」

蕭長春說:「你怎麼問他呀?」

王國忠笑笑說:「嗨,你這句話問的真妙。這幾年我們有些同志光搞生產,這類情的不啦!」

蕭長春又問:「姓范的鬧什麼兒了?」

王國忠說:「前幾年還沒他有什麼疑的行動,在雜貨鋪當夥計,表面挺老實。最近城市裡一鳴放,他著氣候合適了,講反動話,還北京活動幾趟,很疑。前些日子,鄉政府接兩封群眾寫來的檢舉信,一封是說南村那年有件人命案子跟范占山有關,一封是說你們村韓百安被綁,賣、傾,是馬辮買動范占山,勾結炮樓的人幹的。不過這兩個檢舉人不是直接瞭解,是聽過在炮樓待過的人講的,這個人又早死了。」

蕭長春說:「這找馬悅瞭解瞭解,他當時在炮樓裡平膛,總知一些內情。」

王國忠說:「問題就牽扯他了。我跟你商量商量,怎麼辦。」

蕭長春皺皺眉頭:「有這些不清不白的情,馬悅就不應該擔這個保哇!」

王國忠說:「你問題簡單了。同志,問題複雜啦!」

蕭長春眨巴著眼睛了,說:「依我,馬悅既面擔保,不就是不瞭解情況,不負責任做的;不就是有瓜葛。這個瓜葛?」他不敢往了,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在革命的隊伍裡現這樣的情。

王國忠說:「瓜葛是肯定的了,問題是什麼質的瓜葛還調查研究。」

蕭長春一驚:「肯定有瓜葛?有什麼根據呢?這是情啊!」

王國忠說:「一個根據是,解放後,范占山被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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