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東山塢最的方，是最歡樂的方。這是因為最的人它打扮來的，最歡樂的人它充實來的呀！
永不停息奔流的金泉河，從北邊跑過來，跑這裡朝西拐，又朝東彎回來，就在這兒圈一塊半個月亮似的河灘。因為這兒跟村子偏角，不挨著路，勢又比較低窪，兩邊是坎子，坎子又是白楊綠柳，平時沒人這兒來。村裡待著的，路走著的，不見。就在人們不知不覺中，各種各樣的樹苗在的河灘蓬蓬勃勃生長來了。
這塊平灘本來並不是土，除了石頭蛋，就是馬眼沙，不長樹木，光長羊鬍子草。年秋後，焦淑紅跟一群年輕人嘀咕了幾，訂了個計劃，每晌午不睡午覺，扛著鎬頭，跑這兒來開墾。他們河灘的石頭蛋揀，又沙子挖來，抬臨河那一邊，築了一圓形的捻子；隨後，從東坎子刨黃土，一擔一擔挑河灘，它墊土，又撒樹種。這個工程是很不的，為了開墾它，青年們吃了不少的苦。他們對誰不說，更不叫苦，一直堅持底。有時偶爾被什麼人了，問他們開荒幹什麼，他們就說種莊稼，打糧食，賣了錢，冬開夜校打燈油。開春後，隨著幾次灌水，苗苗拱土了，桃、杏、黑棗、栗子胡桃，一棵跟著一棵長來了。他們又從山坡子、階子、荒崗子移來許野樹秧子，一排一排栽在這兒。今樹苗樹秧茁壯生長來，一片深綠，一片淺綠，伸著幼嫩的葉子，由白在承受著雨露陽光。
焦淑紅、馬翠清、韓滿、焦克禮、韓樂，還有新媳婦陳玉珍，六七個人在這兒忙著。
他們剛剛給樹秧子澆完水，又開始給樹苗鬆土。他們每個人拿著一根的、削尖了的木棍，在樹苗中間輕輕劃著。他們蹲著身子，並排朝前移動，比賽誰鬆的土最快最。
一邊幹著活兒，一邊談論著年輕人最感興趣的，談高興了，就放開懷笑一通；或者由一個人隨便哼兩句歌子，全休跟著唱來。
今，他們談論最的當是村子裡正在醞釀的那場亂子。這件情關係著他們，不僅關係他們的生活，關係著他們的前途。是，除了焦淑紅外，誰沒有這件那麼嚴重，談論來，帶著很的歡樂氣氛。
馬翠清甩著兩隻辮子說：「溝北邊那些老傢伙真夠洋相的，一見麥子收了，彎彎繞那個腦袋聾拉的更厲害了，像一個老蝦米，我真怕他走著走著，一頭扎裡，了他的老命一條！」
全休哄笑。
焦克禮聳了聳己的翹鼻子說：「麻子夠意思的，這個二五眼的隊長幹正經的工會兒沒積極過，這兩鬧騰的積極了。那我碰他了，我說，連福，你別瞎鬧哄了，鬧一遭，你有什麼甜頭吃呀？他跟我翻眼，我說：你呀，你這叫屎克朗跟著屁轟轟！」又是一陣笑。
在這一陣又一陣的轟笑裡，笑最響的，除了嘴巴不閒著的馬翠清、焦克禮，就是韓樂新媳婦；焦淑紅韓滿笑，笑卻比較文雅。粗獷罷，文雅罷，他們在笑，是從裡邊發來的笑。年輕人為什麼不歡樂呢？他們沒有馬悅的那種陰謀，沒有馬連福的那種煩躁，更沒有彎彎繞、馬炮這般人的那種貪。他們的裡充滿著春，春就在他們的裡邊。他們每個人有己的歡樂追求。這片綠生生的樹苗，是他們共同的、綠色的希望。在他們的眼前，常常展現黨支部書記蕭長春給他們指來的景。這幅景是動人的：桃行山被綠蔭遮蔽了，春開白雪一般的鮮花，秋結金子一樣的果實；車、馱子果子運城市裡，又機器運回來。那時候，河水引過來，東山塢讓稻浪包圍了，村子裡全是一律的新瓦房，有像城市那樣的寬坦的街，有俱樂部衛生院；金泉河兩岸立著電線桿子，奔跑著拖拉機……人呢，那會兒的人是最幸福最歡樂的人了，那些愛鬧兒，一走資本主義路的人，覺悟過來了，再不會有眼村子裡發生著的那些怪兒了。……
他們說著，笑著，又唱來了。他們最愛唱的是「唱著歌兒朝前走」，這支歌是由焦淑紅草，又經補充、修改過的。你聽，這不是從他們裡唱來的嗎！
唱著針歌兒朝前走，歌聲繞著群山游，
草笑來石笑，紅花綠樹繡山頭；
十年八年不算久，那時候果子香呀梨子熟，
荒山谷變花果溝，哎嗨喲，哎嗨喲，荒山溝變花果溝。
唱著歌兒朝前走，歌聲順著河流，
舞來坡舞，金谷銀棉織錦綢；
十年八年不算久，那時候機器轉呀鐵牛吼，
沙鹼灘變了米糧洲，哎嗨喲，哎嗨喲，沙鹼灘變了米糧洲。
唱著歌兒朝前走，世界數我們最富有：
我們有一顆火熱的，我們有兩隻結實的手，
齊合力幹底兒呀，幸福的光景就在前頭。
……
夥一唱著，歌聲越唱越響亮，越唱越有勁兒。焦淑紅偶爾抬頭一，忽停住了。
又眼神帶笑胳膊肘捅捅身邊的新媳婦，說：「嗨，你瞧誰來了！」
馬翠清一個站身，搖晃著胳膊，聲喊叫：「喂，表兄，來喲，來參觀參現我們的苗圃吧！」
幾個年輕人一見來了蕭長春韓百仲，直身來喜悅又意的目光迎接他們。
蕭長春韓百仲從一塊麥橫穿過來，一邁路，就見路邊插著一個很的木牌子。
那牌子刷了白粉子，寫著鮮紅的術字；邊一溜字是「東山塢農業生產合社」，邊幾個字是「一青年苗圃」。空白的方，畫著遠山近水，樹林羊群，幾枝桃杏花幾個不清是蘋果還是杏子的圖案。兩個人全忍不住笑了。
韓百仲說：「早我來的時候，還沒見著這玩藝，一準是剛才搞的。」
蕭長春被這個牌子吸引住了，圍著它轉了兩圈，像是怕它倒了似伸手搖搖，又腳埋柱子的土踩結實，含笑點頭，兩隻眼睛捨不離開這個牌子了。
韓百仲又笑著說：「這幾個是蘋果，畫的一點不像，我還當是窩頭哪！」
蕭長春說：「難怪，咱們這兒的人，是沒有過遠門，沒過北京，哪見過蘋果是什麼樣呢？我是參軍二年在東北才見的。」
韓百仲說：「他們倒種這東西了。」
蕭長春說：「老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是守著糧食囤挨餓。過了麥秋我們就動手，過個三年五載，就利了。各種果樹一批跟著一批長來，咱們東山塢就從根子變變樣兒！畫的不錯，不識字的人一懂，這是一種宣傳工哪！這是韓滿畫的吧？」
韓百仲說：「跑不了他。」
蕭長春一面朝苗圃這邊走著說：「這傢伙真有兩子。表面蔫蔫呼呼的，倒挺秀。吃虧就吃在他爸爸身了。老頭子對他管太嚴，給他擋著兒。」
韓百仲跟來說：「這孩子最近不賴，開會、學習比過積極了。」
蕭長春笑著說：「全是馬翠清的勁頭吧？」
韓百仲笑了：「那還說呀，翠清這孩子真厲害，比他爸爸對他管的還嚴哪！」
蕭長春已經邁進苗圃裡，跟這裡的青年們說：「怎麼樣，這回你們的秘密全露餡了吧！」
馬翠清嘴快，搶著擠茬說：「露什麼餡啦？嗨，當支書的還興說這種話呀？」
蕭長春說：「厲害，這話怎麼啦？」
馬翠清說：「怎麼啦，帶著瞧不人的味兒！」
蕭長春說：「是你們己虛呀！不，為什麼不敢告訴別人呢！」
馬翠清說：「我們冷不防說來，你嚇一跳。」笑聲又轟響來了。
焦淑紅說：「我們那會兒沒握，八字沒一撇，喧嚷不。」
馬翠清說：「溝北邊的落後分子又該笑掉牙！」
蕭長春逗說：「翠清，你這句話說的太片面啦，我問你，溝北邊的人全落後嗎？」
馬翠清說：「沒有一個人。」
蕭長春一眼韓滿，說：「這話傷眾了。挺糟糕；你端端一個團支部委員，怎麼偏偏往壞人堆裡鑽呀！」
伙哈哈笑。
馬翠清紅著臉，舉手裡的短木棍就打蕭長春；蕭長春一躲閃，沒打著，氣的跺腳：「誰鑽啦？誰鑽啦？」
焦克禮朝做鬼臉說：「你鑽啦，鑽不進直跺腳！」
馬翠清舉棍子，啪一子就打在焦克禮的頭了。
焦淑紅說：「這個死丫頭是瘋了，一講話就動手！」
馬翠清說：「動手就算了，我打他的腦漿子來！」
韓樂說：「別打啦，有人疼……」
馬翠清眼一橫，說：「越疼，我越打！」
新媳婦紅著臉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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