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先富陽,走錢塘江這條水路。等送行的王有齡一走,嵇鶴齡胡雪巖留了來,說還有幾句話談。
船艙中坐定,他從拜匣裏取一張梅紅單帖,放在胡雪巖面前,面寫的是「嵇鶴齡,字行。湖北羅田人,嘉慶二十一年十月初四午時生。」
「喔!」胡雪巖笑:「你倒真巴結,應該我先討瑞雲的八字來給你。其實,這不必。」
「不是,不是!」嵇鶴齡搖著手說,「這張帖子是給你的。雪巖兄,我高攀,我們拜個子。」
「這——」胡雪巖楞了一,接著喜逐顏開說:「那是我高攀了!不過,此刻來不及備帖子,但是磕個頭。」
「這辦,等我新城回來再行禮。」嵇鶴齡說:「相知貴相知。果你不嫌棄,此刻我們就改稱呼。你今年貴庚?」
「我。」胡雪巖改了稱呼,叫一聲:「哥!」接著便給「哥」磕頭。
嵇鶴齡急忙跪還禮,稱他「二弟」。兩人對拜了一拜,連「撮土為香」不著,就結了異姓手足。
拜罷身,彼此肩的感覺便不同了,嵇鶴齡是減輕胡雪巖是加重,「哥!」他說,「你儘管放新城,專一致辦,裏一點不記罣,一切有我!」
「那託你。」嵇鶴齡又說,「不過眼前有瑞雲在,沒有甚麼不放的,我走了,你趕緊動身海吧!早早回,我們換帖子請客。」
「的,我曉,一路順風。」
胡雪巖離船登岸,坐轎進城,等王有齡,他接著了他那裏,臉是掩抑不住的笑容,王有齡夫婦覺奇怪,問他甚麼這麼高興。
「你們兩位再不的,就雪公了岸那一刻功夫,我跟鶴齡拜弟兄了。」
「太了!恭喜,恭喜!」王有齡對他妻子說:「太太,這一來我們跟鶴齡的情分不同了。」
「真了一人,至親友,原是越越。」
「說這一層,我倒來了。」胡雪巖從馬褂口袋裏摸個紅封套遞向王太太。
不肯接,「這是甚麼?」
「瑞雲的聘金——」
話沒有完,王有齡先就亂喊:「不行,不行!這怎麼收他的?你還給他。」
「慢慢,你不吵!」玉太太揮揮手說:「我先問問清楚,瑞雲怎麼樣?己答應了沒有?」
「樣子是千肯萬肯的了。」
「那有這麼快?」王太太不信,「底怎麼說的?」
「這不著明說。」胡雪巖昨晚的情形講了一遍。這些眉目傳情,靈犀暗通的,本來就是最的話題,胡雪巖又有意刻畫入微,所王有齡夫婦聽津津有味,是微張著嘴,聳兩面角,隨時準備放聲笑的神態。
「差差不了。」等他講完,王有齡點點頭說。
「底不是甚麼『千肯萬肯』,總還我來說兩句,才會鬆口。」
「拜託,拜託!」胡雪巖拱一拱手,趁勢又紅封套遞了過。
王太太已經接手裏,王有齡一奪了回來,塞回胡雪巖:「這不收的。」
「沒有甚麼不收。」王太太接口,「我們瑞雲是人聘了的,不是不值錢白送的。兄弟,你聘金給我,我另有處。」
「你有甚麼處?」王有齡為不悅,幾乎跟太太吵架了。
「我說給你聽!」王太太的聲音很,「瑞雲一份嫁妝歸我們預備。這一千兩銀子,我另外給,是的房錢。請問王老爺,不?」
王有齡的表情立刻改變了,歉意笑著,卻埋怨的語氣回答:「太太,你何不早說?」
「現在說不晚。」王太太拿著紅封套,意走了。
「雪巖!」王有齡略有憂色,「我們先商量一,萬一嵇鶴齡此無功,一步該何?」
「先撫後剿」的宗旨是早已定了的,撫既不,是派兵進剿,何需問?但胡雪巖瞭解他的內,便不肯這麼回答,說:「你不必過慮!鶴齡跟我說過,無論何,保策,總是有的,見他極有握。且,人逢喜精神爽,他此沒有後顧慮,專一致對付公,當無往不利。」
聽他侃侃談,聲音中極具信,王有齡不知不覺受了鼓舞,愁懷一放,連連點頭。
「還有,雪公,」胡雪巖又說,「你正鴻運當頭,瑞雲託你的福,又是一副福相,來必有幫夫運,所鶴齡一定馬功。瑞雲遲早是個『掌印夫人』!」
這一說,王有齡越發高興,「不錯,不錯!我覺,這無論何不是倒霉的時候。」他又說:「等鶴齡功回省,我一定力保他接歸安縣。這個缺,一年碼有五萬銀子進帳。」
胡雪巖,歸安縣現在由王有齡兼署,保了嵇鶴齡,就等於從他己荷包裏挖五萬銀子來。一時慷慨,終必失悔,卻又是說不的苦。朋友相,了這步一定不善始善終,倒勸一勸他。
「歸安是一等縣,怕頭不肯。果碰個釘子,彼此不,我倒有個法。」
「噢!你說,一定是主意。」
「你是不是主意?」胡雪巖說,「海運局的差使,你又兼顧不,何不保鶴齡接替?」
「啊!」王有齡恍悟,「對了!這才是一舉數。」
胡雪巖懂他這句話的意思,這一舉數就包括了他的便利在內,嵇鶴齡接替海運局的差使,他經手的幾筆墊款、借款,料理來就順利了。
「準定這麼辦,」王有齡又問,「你那走?」
「至遲後一定走了。」
「那,你辦完了就回來。」王有齡放低了聲音說,「我託你帶筆錢。」
帶給誰?照不宣,胡雪巖問:「帶少?」
「給二三百兩銀子吧!」
「知了,我替你墊付二百兩,回來再算。」
於是胡雪巖回重整行裝。二抽功夫來,親街買了些茶食,探望嵇鶴齡的子女,見瑞雲那六個孩子料理乾乾淨淨,裏為寬慰。他跟嵇鶴齡拜子的,沒有跟他的兒女說,卻跟瑞雲說了。正在談著,來了位意不的「堂客」,是王太太。
的來意,胡雪巖明白,他沒有理由妨礙們談正,便笑笑走了。
一松江,仍舊在四鰓鱸的秀野橋岸,胡雪巖沒有帶跟班,卻有許零零碎碎的行李,是些杭州的土產,但他不怕照應不了。叫船找了轎子挑伕來,關照通裕米行,那就連價錢不講。因為「車、船、店、腳、牙」雖難惹,卻十分開竅,通裕米行的後台是誰?碼頭沒有一個人不曉,沒有一個人不賣帳。
了通裕,卻遇見陳世龍在門口,一見面就說,「胡先生,我在盼望,為啥今才?」
「說來話長。」胡雪巖問,「尤五哥在不在松江?」
「昨晚剛從海回來。」
「,進再說。」
通裕的人聽見聲音迎了來,代為開發轎子挑伕,他奉為賓,同時趕緊派人通知尤五。
「不必,不必!」胡雪巖攔著他們說,「我尤五哥,跟他一老太爺那裏請安。」說著,便檢點土儀,叫陳世龍拿著跟了。
尤五住不遠,不必再轎馬。陳世龍一面走,一面了松江後的情形,扼報告,人是分開來往,陳世龍住在通裕,老張住在船,阿珠就住在尤五。
胡雪巖裏明白,尤五仍舊當阿珠是他的人,所特加禮遇,這且不管,他關的是貨色。
「貨色進海絲棧了。」陳世龍說,「是尤五叔的主。堆在海二洋涇橋北街的裕記絲棧,棧單在尤五叔那裏——他給我,我不肯收。不過一張記數的單子,還在我手裏。」
陳世龍算是機警的,棧單在人那裏,己留著一張計數的單子,少算個字樣。其實無!棧單收了來,原是正辦,否則就索方底。捏一張記數單子算是啥名堂?
這是陳世龍做不夠老,正是己教導他的方,但此時此,不便說,點點頭就算了。
了尤五那裏,見高朋滿座,胡雪巖方在躊躇,尤五已迎了來,神情顯異常親熱。兩個人拱拱手打過招呼,尤五拉著他的手問:「我為你還有幾才來。王老爺的公有了頭緒沒有?」
他怎麼知王有齡的公?一陳世龍,神態,顯不是他告訴尤五的。則消息何此靈通?胡雪巖飛快在裏轉念頭,同時口中答:「有頭緒了!不我抽不身來。」
「的!回頭我們細談。」尤五他拉一邊,低聲說:「廳裏那班『神』,我不替你引見了。你懂?」
胡雪巖一就明白,很爽脆答了一個字:「懂!」
「那。你先請通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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