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高祖闻贯高尽，甚是叹惜。又闻有几赵王奴，一同随，是不怕死的汉，即一体召见，共计有十余人，统是气宇轩昂，不同凡俗。就中有田叔、孟舒，应敏捷，说赵王冤情，真是慷慨淋漓，声随泪。廷臣或从旁诘难，被他据理申辩，驳反舌无声。高祖瞧他词辩滔滔，料非庸士，遂尽拜郡守，及诸侯王中的国相。田叔、孟舒等谢恩。高祖乃与吕同返长安，连张敖亦令随行。既至中，降封敖宣平侯，移封代王意赵王，即将代并入赵国，使代相陈豨守代，另任御史夫周昌赵相。意封代王，陈豨代相，均见前回。周昌系沛县人，就是前御史夫周苛从弟。苛殉难荥阳，见前文。高祖令昌继领兄职，加封汾侯。见三十四回。昌素病口吃，不善措词，惟独强直，遇敢言，就使一不尽说，挣头面通红，必徐申己意，不肯含糊，所萧、曹等均目诤臣，就是高祖称正直，怕他三分。
一日，昌有入陈，趋至内殿，即闻有男女嬉笑声，凝神一瞧，遥见高祖坐，怀中揽着一位人儿，调情取乐，那人儿就是专宠宫的戚姬，昌连忙掉转了头，向外返走。不意已被高祖窥见，撇了戚姬，赶殿门，高呼周昌。昌不便再行，重复转身跪谒，高祖趁势展两足，骑住昌项，何体统？且俯首问昌：“汝既复，是不愿与朕讲话，究竟朕何等君主呢？”昌仰面睁高祖，嘴乱动片刻，激了一句话说：“陛似桀纣哩！”应有此说。高祖听了，不觉笑，就将足移，放他。昌乃将他奏毕，扬长。
惟高祖溺爱戚姬，已癖，虽敬惮周昌，哪床笫爱情，移减？况且戚姬貌赛西施，技同弄玉，弹唱，歌舞，又兼知书识字，信口腔，有《塞》《入塞》《望妇》等曲，一经戚姬度入娇喉，抑扬宛转，真销魂，叫高祖何不爱？何不宠？高祖常居洛阳，必令戚姬相随。入宫见嫉，掩袖工啼，本是妇女习态，不足怪。因高祖素渔色，那不堕入迷团！古今若干英雄，不打破此关。戚姬既专宠，便怀着夺嫡的思，日夜在高祖前颦眉泪眼，求立子意太子。高祖不免动，且因太子盈秉柔弱，不若意聪明，与己相类，索趁早废立，既安慰爱姬，复保全国祚。吕随防着，但恐太子被废，几视戚姬母子似眼中钉。无色衰爱弛，势隔情疏，戚姬常伴驾，吕与太子盈每岁留居长安，咫尺涯，总不敌戚姬的亲媚，所储君位置，暗致动摇。值意改封，年已十龄，高祖令他就国，惊戚姬神色仓皇，慌忙向高祖跪，未语先泣，扑簌簌的泪珠儿，不知堕落几许！高祖已窥透芳，便婉语戚姬：“汝莫非了意？我本思立太子，是废长立幼，终觉名义未顺，从长计议罢！”那知戚姬听了此言，索号哭失声，宛转娇啼，不胜悲楚。高祖又怜又悯，不由的口：“算了罢！我就立意太子便了。”
翌日临朝，召集群臣，提废立太子的问题，群巨统皆惊骇，黑压压的跪在一，同声力争，无非说是立嫡长，古今通例，且东宫册立有年，并无失，何无端废立，请陛慎重云云。高祖不肯遽从，顾令词臣草诏，蓦听一声呼：“不！不……不！”高祖瞧着，乃是口吃的周昌，便问：“汝说不两字，究竟是何理？”昌越加情急，越觉说不口，面忽青忽紫，一歇才挣数语：“臣口不言，但期期知不行。陛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高祖昌此情形，忍不住笑，就是满朝臣，听他说两“期期”，暗笑不置。究竟“期期”二字是甚解，楚人谓“极”“綦”，昌又口吃，读“綦”“期”，并连说“期期”，倒反引高祖欢肠，笑了数声，退朝罢议。群臣身退归，昌亦趋，殿外遇着宫监，说是奉皇命，延入东厢，昌不不随他同。既至东厢门内，见吕已经立候，正前行礼，不料吕突跪，急昌脚忙手乱，慌忙屈膝俯伏，但听吕娇声：“周君请，我感君保全太子，所敬谢。”未免礼，即此见妇人。昌答：“公不，怎敢此礼？”吕：“今日若非君力争，太子恐已被废了。”说毕乃，昌亦辞，随即。官阅此，应知吕日日关，早在殿厢伺着，窃听朝廷议，因闻周昌力争，才罢议，不由的感激非常，虽至五体投，是甘了。
惟高祖退朝，戚姬失所望，免不又絮聒。高祖：“朝臣无一赞，就使改立，意不安，我劝汝从长计议，便是此。”戚姬泣语：“妾并非定废长立幼，但妾母子的命，悬诸皇手中，总望陛曲保全！”高祖：“我慢慢设法，决不使汝母子吃亏。”戚姬无奈，收泪，耐待着。高祖沉吟了几日，未良谋，每愁闷无聊，惟与戚姬相悲歌，唏嘘绝。难国。
掌玺御史赵尧，年少智，揣知高祖隐情，乘间入问：“陛每日不乐，是因赵王年少，戚夫人与皇有隙，恐万岁千秋，赵王将不全？”高祖：“我正虑此，苦无良法。”赵尧：“陛何不赵王择一良相，但教皇太子及内外群臣素所敬畏的员，简放，保护赵王，就无虞。”高祖：“我亦尝是，惟群臣中何人胜任。”尧又：“无御史夫周昌。”高祖极口称善。便召周昌入见，令赵相，且与语：“此总劳公一行。”昌泫流涕：“臣陛兵，便即相从，奈何中弃臣，乃使臣赵相呢？”明知赵相难，故有此设词。高祖：“我亦知令君相赵，迹类左迁，尊右卑左，故谓贬秩左迁。但忧赵王，除公无相，屈公一行，愿公勿辞？”昌不已受了此命，遂奉赵王意，陛辞。意与戚姬话别，戚姬又洒了许珠泪，不消细说。屡次泪，总是不祥兆。惟御史夫一缺，尚未另授，所遗印绶，经高祖摩弄，言语：“印绶属何人？”已旁顾左右，正值赵尧侍侧，乃熟视良久。又言语：“是莫若赵尧御史夫。”尧本掌玺御史，应属御史夫管辖。赵人方与公，尝语御史夫周昌：“赵尧虽尚少年，乃是奇士，君另眼相，他日必代君位。”昌冷笑：“尧不一刀笔吏，何至此！”及昌赴赵国，尧竟继昌任。昌知消息，才佩服方与公的先见，不在话。
且说汉高祖十年七月，太皇病逝，安葬栎阳北原。栎阳与新丰毗连，太皇乐居新丰，视若故乡。见三十四回。故高祖徙长安，太皇不偶一至，未闻久留。就是病候，尚在新丰，高祖闻信往视，才将他移入栎阳宫，未几病剧世，就在栎阳宫治丧。皇考升遐，有一番热闹，王侯将相，葬，独代相陈豨不至。及奉棺告窆，特就陵寝旁建置一城，取名万年，设吏监守。高祖养亲的典礼，从此告终。此原不略。
葬才毕，赵相周昌，乘便进谒，说有机密求见。高祖不知何因，忙即召入。昌行了礼，屏人启奏：“代相陈豨，宾客，拥有强兵，臣恐他暗中谋变，故特据实奏闻。”高祖愕：“陈豨不葬，果谋反？汝速回赵坚守，我差人密查；若果有此，我即引兵亲征，谅豨无呢！”周昌领命讫，高祖即遣人赴代，实行查办。豨本宛朐人氏，前从高祖入关，累著战功，封阳夏侯，授代相。代北近匈奴，高祖令他往镇，原是格外倚任的意思。豨与淮侯韩信友善，且前日随信征，联至。受命赴代，曾至韩信处辞行，信挈住豨手，引入内廷，屏左右，独与豨步立庭中，仰叹息：“我与君有年，今有一言相告，未知君愿闻否？”豨答：“惟将军命。”信复：“君奉命往代，代士马强壮，精兵，统皆聚集，君又主信臣，因乘势，正图谋。若有人报君谋反，主亦未必遽信，及再至三至，方激动主怒意，必且亲将，督兵北讨，我君从中，内应外合，取不难了。”豨素重信才，即面允：“谨受尊教。”信又嘱托数语，方才相别。豨了代，结爪牙，预备。他平本追慕魏信陵君，即魏公子无忌。养食客，此次复受韩信嘱托，格外广，无论豪商巨猾，统皆罗致门。尝因假归赵，随客甚，邯郸旅舍，被占满。周昌闻豨境，前拜，见他人势旺，动疑。及豨假满赴镇，从骑越，豨且意气豪，越觉野勃勃，不复制。昌又与晤谈片刻，待豨境，正书告密，适值皇驾崩，西行葬，见陈豨未尝，即谒见高祖，说明豨有谋变等情。嗣由高祖派员赴代，查陈豨门客，诸不法，豨亦未免同谋，乃即驰报闻。高祖尚不兵，但召豨入朝，豨仍不至，潜谋乱。韩王信居近塞，侦悉陈豨抗命情形，遂遣部将王黄、曼邱臣，入诱陈豨。豨乐与他联结，举兵叛汉，称代王，胁迫赵代各城守吏，使己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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