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答？劉三金並不是在口頭說說，硬著手進行來。
這幾，覺很忙，忙著做鞋面，忙著做帽條子。在雲集棧的時候很少，在興順號同蔡嫂一塊商量的時候。有時午回來，兩頰吃紅馥馥的，兩眼帶著微醺，知是又同蔡嫂共飲了來。
有時邀約羅歪嘴一同，估著他紅鍋飯館炒菜，不過總沒有暢暢快快的吃一臺，不是張占魁等找了來，就是旁的情將他找了。
直冬月二十一夜裏，眾人散了，房間裏有他們兩個人。入冬來，這一夜算是有點寒意，窗子外吹著北風，乾的樹葉，吹嘩喇嘩喇的響。官房裏住了幾個由省回的老陝，高聲談笑，笑聲一陣陣的被風吹過牆來。
羅歪嘴穿了件羊皮袍，倒在煙盤邊，拿著本新刻的八仙圖在念。劉三金雙腳盤坐在床邊，一個邛州竹烘籠放在懷中，手抱著白銅水煙袋。因為怕冷，拿了一角繡花手巾將煙袋套子包著。
吃煙時，連連拿眼睛羅歪嘴，他依定睛著書，低低的打著調子在唸，裏像平靜了不，為平常夜裏所無有的。
吃五袋煙，實在忍不住了，喚著羅歪嘴：「喂！說一句話罷！盡些啥子？」
羅歪嘴書一放，著笑：「說嘛！有啥子話？我聽著在！」
「我著，我走了，你哩，又是離不開女人的人，我走後，你找那個呢？」
羅歪嘴瞪著兩眼，簡直答應不。
眉頭蹙，微微歎了一聲：「一個人總打打己的主意呀！我遇合的人，不算少，活三十歲快四十歲像你這樣瀟灑的，真不見！你待我太了，我曉，倒不是專對我一個人才這樣；別的人我不管他，就我一個人說，我是感激你的。任憑你怎個，我總替你打個主意，你若是稍為聽我幾句，我走了才放！」
他不禁笑了笑，坐了來：「有話哩，請說！何必這樣的繞彎子？」
「那麼，我還是問你：我走後，你底打算找那個？」
「這個，何說？你難不曉回鎮除了你還有二個不？」
「你說沒有二個，是說沒有二個做生意的嗎？還是說沒有二個比我的？」
「兩樣是。」
搖了搖頭：「不見罷？做生意的，我就曉，明做的沒有，暗做的就不少，不著我說，你是曉的；不過我留來，那不是你的對子。若說回鎮沒有二個比我的女人，這你又說冤枉話了，眼面前明明放著一個，你未必是瞎子？」
羅歪嘴是眨了幾眼睛，不開口。
「你一定是明白的，不過你不肯說。我跟你戳穿罷，這個人不但在回鎮比我，就隨便放在那裏，算是蓋面菜。這人就是你的親戚蔡嫂，是裏頂愛你的一個人！……」
羅歪嘴像甚麼機器東西，被人發條開動了，猛的一，跳床來，幾乎腳的銅爐踢翻了。
劉三金忙伸手挽住他，笑：「慌些啥子？人就喜歡迷了竅，不這樣狂呀！」
他順手抓住手膀：「你胡說些啥子？……」
「我沒有胡說，我說的是老實話！」
「你說啥子人裏頂愛我？」
「蔡嫂！你的親戚！」
「唉！你不怕挨嘴巴子嗎？」
嘴一撇，臉一揚：「那個敢？」
「蔡嫂就敢！還問你為啥子胡說八？」
笑了來：「說你裝瘋哩，又不像；說你當真沒哩，你人來又那麼死眼的。所蔡嫂子說你是個皮蛋，皮子亮，裏渾的！且不忙說人，問你愛不愛？不？老老實實的說，不許撒一個字的誑！」
他定睛著：「你為啥子問這些來？」
眼睛一溜：「你還在裝瘋嗎？我在跟你拉皮條！拉蔡嫂子的皮條！告訴你，那面的話，已說了；並不圖你啥子，愛你這個人！向我說很清楚，從嫁跟蔡傻子，就愛你了，怪你麻麻胡胡的；又像曉，又像不曉。……」
羅歪嘴伸手的嘴一擰：「你硬編像！你卻不曉，蔡嫂是規規矩矩的女人，又是我的親戚，你跟有熟，這樣向你說？」
頭一側，將他的手擺脫，瞅了他一眼：「我是盡了，信不信由你！你又不是婆娘，你那曉婆娘們的頭？有些女人，你外面管正經，其實偷男人的比我們還切，何況蔡的並不那麼正經！你說親戚，我又說，親戚中間就不乾淨。你戲唱的，有不是表妹偷表哥，嫂嫂偷叔子呢？我不著說。總，蔡的是一個的女人，又有情趣，又不野，裏又是有你的。你不安，又一個合口味的女人來親近你，我來，蔡的頂了。我是盡了，我的隱情，已告訴給了你，並且已說動了，你的處，告訴跟了。你信不信，動不動手，全由你；本來，牛不吃水，不強按頭的。是蔡的被我勾引動了，一塊肥，終不會是蔡傻子一個人盡吃了的！」
據說，羅歪嘴雖沒有明白表示，但是那一個整晚，在劉三金身邊翻過覆過來，幾乎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