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关于心态 世态炎凉

世态炎凉,古今所共有,中外所同,是最稀松平常的,不着伤脑筋。元曲《冻苏秦》中说:“素世态炎凉中暗忖。”《隋唐演义》中说:“世态炎凉,古今此。”不管是“暗忖”,是明忖,反正你承认“古今此”的实。

但是,世态炎凉的感受或认识的程度,却是随年龄的处境的不同很不相同的,绝非一模一。我在现了一条定理:年龄与处境坎坷同世态炎凉的感受正比。年龄越,处境越坎坷,则世态炎凉感受越深刻。反,年龄越,处境越顺利,则感受越肤浅。是一条放诸四海皆准的定理。

我已望九年,在八十年的生命历程中,一波三折,运与舛相结合,坦途与坎坷相混杂,几度倒,又几度爬,爬今步,我是真正参透了世态炎凉的玄机,尝够了世态炎凉的滋味。特别是“十年浩劫”中,我因胆包,己跳反“北”那一位炙手热的“老佛爷”,被戴了莫须有的帽子,被“打”了反革命,遭受了极其残酷的至今回毛骨悚的折磨。从牛棚放,有长达几年的一段间,我了燕园中一“不接触者”。走在路,我年辉煌我低头弯腰毕恭毕敬的人,那却视若路人,有哪一敢或肯跟我说一句话的。我不习惯抬头人,同人说话。我人已经异化“非人”。一,我的孙子烧四十度,老祖我破行车推着校医院急诊。一女同竟吃了老虎豹子胆似的,帮我已经步履蹒跚的花甲老人推了推车。我感动热泪盈眶,吸甘露,饮醍醐。件、人我毕生难忘。

雨晴,云雾散,我不但“官”复原职,且加官晋爵,又始了一段辉煌。原是门罗雀,现在又是宾客盈门。你若问我有什法有,法是有的,一忽堂,忽狱,又忽重堂的人,哪有法呢?我的是:世态炎凉,古今此。任何一人,包括我己在内,及任何一生物,从本,总是趋吉避凶的。因此,我怪罪任何人,包括打我的人。我有任何人打击报复。并不是由我度量特别,容难容,是由我洞明世,又反求诸躬。假我处在别人的位,我的行动不见比别人。

1997年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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