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茅盾

校書記略

蕭紅《呼蘭河傳》世紀百強9。據台灣.聯合文學版社1987年正體版校書。茅盾為《呼蘭河傳》所的序,部分具有意識形態的批判,建議先跳過,完書後再讀序。

《呼蘭河傳》提了「三星」、昴星、二昴星、三昴星等星,因,網路對這些「星星」有些許討論。假設蕭紅寫此書時的年輕記憶無誤,依呼蘭縣的經緯度推斷,現在冬季的「三星」,應是獵戶座腰帶三星 (參宿一、參宿二、參宿三)。現在夏季中元節夜晚的「昴星」或為角星 (Arcturus),二昴星與三昴星分別為畢宿五 (Aldebaran)參宿四 (Betelgeuse);參宿四昇的時間略晚於畢宿五,但較亮,故其對應或對調。角星畢宿五星色偏黃,參宿四星色偏紅。

者簡介

蕭紅(一九一一年—一九四二年),原名張乃瑩,筆名蕭紅。生於黑龍江省呼蘭縣,幼年喪母,初中畢業。是一九三○年代中國文壇最負盛名與才氣的女。者青少年後顛沛流離,文筆沉鬱優雅,擅長勾勒動亂流離的生活面貌。著有《生死場》《城三月》《馬伯樂》《呼蘭河傳》等書。《呼蘭河傳》版於蕭紅病逝香港後,是流傳最廣的經典。

<序>茅盾

今年四月,三次香港,我是帶著幾分感傷的情的。從我在重慶決定了繞這麼一個圈子回海的時候,我的懷總有點兒矛盾抑悒,——我決定了這麼走,又怕這麼走,我怕香港會引我的一些回憶,這些回憶我是願意忘卻的;不過,在忘卻前,我又極願意再溫習一遍。

在廣州先住了一個月,生活相當忙亂;因為忙亂,倒壓住了懷舊感;,溫習一遍後忘卻的意念卻始終不曾拋開,我打算九龍太子一我一次寓居香港的房子,一我的女孩子那時喜歡約女伴們遊玩的蝴蝶谷,找一找我的男孩子那時專致意收集來的一些國版的連環畫,一香港堅尼我二次寓居香港時的房子,「一二‧八」香港戰爭爆發後我們避難的那「跳舞學校」(在軒尼詩),特別一的,是蕭紅的墳墓——在淺水灣。

我這些願望放在裏,略有空閒,這些願就來困擾我了,我始終提不這份勇氣,還這些未了的願,直離開香港,九龍是沒有,淺水灣沒有;我實在常常違反本似的規避著,常常己找些藉口來拖延,雖我沒有說過我有這樣的打算,沒有催促我快還這些願。

二十年來,我頗經歷了一些人生的甜酸苦辣,果有使我憤怒不是,悲痛不是,沉甸甸老壓在、因願意忘卻,但又不忍輕易忘卻的,莫過於太早的死寂寞的死。為了追求真理犧牲了童年的歡樂,為了己造一個對民族對社會有的人甘願苦苦學習,是正當學習完的時候卻忽死了,像一顆未膛的槍彈。這比在戰鬥中倒,給人不知何的感慨,似乎不是單純的悲痛或惋惜所形容的。這種太早的死曾經為我的感情的一種沉重負擔,我願意忘卻,但又不且不忍輕易忘卻,因此我這次三回了香港再一蝴蝶谷這意念,是無聊的;資懷念的方豈止這一處,即使了,未必就在那邊埋葬了悲哀。

對於生活曾經寄的希望但又屢次「幻滅」了的人,是寂寞的;對於己的力有信,對於己工有遠的計劃,但是生活的苦酒卻又使頗為悒悒不振,又因此感苦悶焦躁的人,當會加倍的寂寞;這樣精神寂寞的人一旦發覺了己的生命燈快將熄滅,因一切無從「補救」的時候,那的寂寞的悲哀恐怕不是語言形容的。這樣的寂寞的死,為我的感情的一種沉重的負擔,我願意忘卻,又不且不忍輕易忘卻,因此我淺水灣終於違反本屢次規避掉了。

蕭紅的墳墓寂寞孤立在香港的淺水灣。

在游泳的季節,年年的淺水灣該不少紅男綠女罷,躺在那裏的蕭紅是寂寞的。

在一九四○年十二月——那正是蕭紅逝世的前年,那是的健康還不怎樣問題的時候,寫了的最後著———說《呼蘭河傳》,即使在那時,蕭紅的境已經是寂寞的了。

且從《呼蘭河傳》,我們又了蕭紅的幼年是何等的寂寞!讀一這部書的寥寥數語的「尾聲」,就見蕭紅在回憶那寂寞的幼年時,的境是怎樣寂寞的:

呼蘭河這城裏邊,前住著我的祖父,現在埋著我的祖父。

我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六十歲了,我長四五歲,祖父就快七十了。我還沒有長二十歲,祖父就七八十歲了。祖父一過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從前那後花園的主人,今不見了。老主人死了,主人逃荒了。

那園裏的蝴蝶,螞蚱,蜻蜓,許還是年年仍舊,許現在完全荒涼了。

黃瓜,矮瓜,許還是年年的種著,許現在根本沒有了。

那早晨的露珠是不是還落在花盆架,那午間的太陽是不是還照著那向日葵,那黃昏時候的紅霞是不是還會一會工夫會變來一匹馬來,一會工夫會變來一匹狗來,那麼變著。

這一些不像了。

聽說有二伯死了。

老廚子就是活著年紀不了。

東鄰西舍不知怎樣了。

至於那磨坊裏的磨官,至今究竟何,則完全不曉了。

我所寫的並沒有什麼幽的故,因他們充滿我幼年的記憶,忘卻不了,難忘卻,就記在這裏了。

《呼蘭河傳》脫稿後,翌年四月,因為史沫特萊女士的勸說,蕭紅星加坡(史沫特萊己正回國,路過香港,住一月。蕭紅太平洋局勢問,說:日本人必攻香港及南洋,香港至守一月,星加坡則堅不破,即破了,在星加坡比在香港辦法些)。蕭紅又鼓動我們夫婦倆。那時我因為工關係不不離開香港,我為蕭紅怕陷落在香港(萬一發生戰爭的話),我還方為解釋,是我不知所離開香港因為在香港生活是寂寞的,境是寂寞的,是希望由於離開香港解脫那怕的寂寞,並且我不那時的境會這樣寂寞。那時正在皖南變後,國內文化人批跑香港,造了香港文化界空前的活躍,在這樣環境中,蕭紅會感寂寞是難索解的。等我知了且理解了這一切的時候,蕭紅埋在淺水灣已經快滿一年了。

星加坡終於沒有,蕭紅不久就病了,進了瑪麗醫院。在醫院裏更其寂寞了,求生的意志非常強烈,希望病,忍著寂寞住在醫院。的病相當複雜,夫荒唐透頂,等診斷明白是肺病的時候就宣告已經無救藥。是蕭紅信活。甚至在香港戰爭爆發後,夾在死於炮火死於病二者間的,還是更怕前者,不過,境的寂寞,仍是對於的最的威脅。

經過了最後一次的手術,終於不治。這時香港已經淪陷,嚥最後一口氣時,許朋友不在面前,就這樣帶著寂寞離開了這人間。

《呼蘭河傳》給我們蕭紅的童年是寂寞的。

一位解頗早的女孩子每的生活麼單調呵!年年種著黃瓜、矮瓜,年年春秋佳日有些蝴蝶、螞蚱、蜻蜓的後花園,堆滿了破舊東西,黑暗塵封的後房,是消遣的方;慈祥猶有童的老祖父是唯一的伴侶;清早在床學舌似的念老祖父口授的唐詩,白纏著老祖父講那些實在已經聽厭了的故,或者那左鄰右舍的千年一日的刻板生活,果這樣死水似的生活中有什麼突冒來的浪花,那無非是老胡的團圓媳婦病了,老胡又在跳神了,團圓媳婦終於死了;那無非是磨官馮歪嘴忽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後來,老婆又忽死了,剩剛世的二個孩子。

呼蘭河這城的生活是刻板單調的。

一年中,他們很有規律過生活;一年中,必定有跳神,唱秧歌,放河燈,野台子戲,四月十八日娘娘廟會——這些熱鬧、隆重的節日,這些節日他們的日常生活一樣麼單調呆板。

呼蘭河這城的生活又不是沒有音響色彩的。

街巷,每一茅舍內,每一籬笆後邊,充滿了嘮叨,爭吵,哭笑,乃至夢囈。一年四季,依著那些走馬燈似的挨次來的隆重熱鬧的節日,在灰黯的日常生活的背景前,呈現了粗線條的紅綠的帶有原始的色彩。

呼蘭河的人民當是良善的。

他們照著幾千年傳來的習慣思索,生活,他們有時許顯麻木,但實在他們頗敏感瑣細,芝麻的情他們會議論或者爭吵三三夜不休。他們有時許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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