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读懂了王守仁的意思，果断令姚镆致仕，给王守仁专征全权，南京兵部尚书原职兼察院左御史，提督两广、江西、湖广四省军务。圣旨说明白，催急促：“姚镆已致仕了，卿宜星夜前。”满满是民谚所谓“人朝前，不人朝”的嘴脸。
就在启程的前一日，生了思史的一件，史称“泉证”。
情的因在一年的九月初八，王守仁的两弟子钱德洪、王畿一同探访同张元冲，登船一切磋业，探讨宗旨。王畿了一疑问：“老师说‘知善知恶是良知，善恶是格物’，我觉话并不是终极真理。”
钱德洪不解，王畿解释：“既原本无善无恶，那意、知、物应该是无善无恶的。但果说意是有善有恶的，那应该是有善有恶的。”
钱德洪无法赞同：“原本是无善无恶的，错，但人生在世，注定沾染许习气，是才有善与恶的念头。所谓善恶，正是抹除些恶习气，恢复的本面目。你因的本面目无善无恶，就认善恶的功夫有着落，是偏见。”
两人争执不，王畿便：“老师明就启程两广了，咱晚一问问他。”
王守仁既定在次日启程，晚总接待许客人，所直夜半分才闲暇，正准备回房休息，听说王畿、钱德洪在庭前等候，是他移席泉桥，听两位意门生从头细说。
听两人的分歧，王守仁不禁喜：“正你有此一问！我明就启程，朋友中有论证一层的。你两人的法正相辅相，不非此即彼。王畿钱德洪的功夫，钱德洪悟透王畿的本体。你两人互取方所长，我的说就完满了。”
见钱德洪依旧不解，王守仁便有了一番详细的论说。三人接的讨论既紧又费解，有必引述原文：
德洪请问。先生曰：“有是你有，良知本体原无有，本体是太虚。太虚中，日月星辰，风雨露雷，霾饐气，何物不有？又何一物太虚障？人本体亦复是。太虚无形，一化，亦何费纤毫气力？德洪功夫须此，便是合本体功夫。”畿请问。先生曰：“汝中见此意，默默修，不执接人。根人，世亦难遇。一悟本体，即见功夫，物我内外，一齐尽透，此颜子、明不敢承，岂轻易望人？二君已与者言，务依我四句宗旨：无善无恶是体，有善有恶是意动，知善知恶是良知，善恶是格物。此修，直跻圣位；此接人，更无差失。”畿曰：“本体透，此四句宗旨何？”先生曰：“此是彻彻语，初至圣人，此功夫。初此，循循有入，虽至圣人，穷究无尽。尧、舜精一功夫，亦此。”先生又重嘱付曰：“二君再不更此四句宗旨。此四句中人无不接着。我年立教，亦更几番，今始立此四句。人有知识，已习俗所染，今不教他在良知实善恶功夫，悬空本体，一切，俱不著实。此病痛不是，不不早说破。”是日洪、畿俱有省。（《年谱三》）
面钱德洪的疑惑，王守仁进一步解释说：“有是你有，良知本体原无有。”所谓“有”，即“有善有恶”“有”。王守仁的意思是说，的本面目是“有”，你所认“有”，是你己加的意思。所谓“有”并非不存在，是一“空”的状态，就像广漠的宇宙一。的本状态就像广漠的宇宙，宇宙本身是空阔无垠的，日月星辰、风云雷电乃至万万物存在并运行宇宙中。宇宙虽承载着万万物的运行，却有任何物宇宙形遮蔽或阻滞。就是的本面目，或者说是初始状态。我做的就是使己的恢复的初始状态。在的状态，万万物莫不一不留痕，不因此耗费纤毫力。
并非一精确的比喻，因我分明追问：“空”究竟是有是无？熟悉西方哲的读者一子就，是西方哲的一经典论题，即真空是否存在。一论题堆砌着许古代哲极广尽精微的分析，在王守仁，既不是他的，不是他关的。他所描述的“空”似乎是一实有的真空，无垠无滞才是它的本色。
在王守仁，王畿认识了番理，钱德洪却懵懂，所专门钱德洪讲解一遍，提醒他不一味做“善恶”的笨功夫，王畿从本质理解问题。
王畿的叮嘱是，你虽了问题的本质，但你己默默修就是了，不拿套理教育别人。因有极少数等资质的人才够“一悟本体，即见功夫，物我内外，一齐尽透”，意即一旦捅破了的窗户纸，述本质问题豁朗，马就知该怎立身处世了，那些“万物与我同体”类的理不待讲解就明白了。颜渊、程颢未必有的资质，更何况其他人。
熟悉《六祖坛经》或读我的《思辨的禅趣》的读者，一定觉王守仁的番话十分眼熟，简直就是六祖慧解释顿悟与渐悟别的儒翻版。钱德洪分明是渐悟一派，聚沙塔，日积月累；王畿则是顿悟一派，直指人，见佛。资质佳的人适宜顿悟派，资质中的人适宜渐悟派，因人施教，殊途同归。
王守仁接的话更有佛教味，己的毕生问总结四句宗旨，仿佛佛陀门人弟子牢记“三法印”，即佛教三基本原则，即便己的思在将越传越歪，越传越杂，但所有人通“三法印”验证所谓的佛法底是真是假。
思的展有规律，远不是其创始人所左右的。“三法印”很快便形同虚设，王守仁的四宗旨挥预期的。四宗旨，亦即思史著名的“四句教”，是非常简单质朴的四句话：
无善无恶是体。
有善有恶是意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
善恶是格物。
所谓“无善无恶是体”，意即的本面目或初始状态是一宇宙一般的“空”的状态，并有善恶分。所谓“有善有恶是意动”，意即意念在动，裹缠着，才有了善恶分。所谓“知善知恶是良知”，意即良知是判断善恶的唯一准绳。所谓“善恶是格物”，意即扭转错的意念，消除恶的意念，不断“存理，灭人”，就是“格物”。
至此我现一疑点，王守仁一直在讲“止至善”，的本面目明明是“至善”，不知怎忽变“无善无恶”了。显易见的难题使很者怀疑“四句教”的真伪，展阳明中的一公案。其实仔细考索，“无善无恶”与“至善”并不似的那矛盾，甚至两者就是同的意思，在体系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