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气咻咻皇上下严旨 怒冲冲首辅斥词臣

罢早膳,皇照例有半辰的休息。儿,他正客孙海一帮近侍在东暖阁外边的砖玩掷金城的游戏。游戏说很简单,就是白灰在砖划四九三十六方格,每一方格填一州的名字,方格中间搁一磁碗,参与游戏的太监站在三丈外,手拿一枚铜钱,朝方格中的碗投掷,若投中一,皇就赏给他白银五钱,投三次限。三次皆不中者则换,改另一人再投。皇己并不投,是一仲裁者,就简单的游戏,他却玩津津有味。

且说今早,一连换了五太监,却有一人投中。五掷铜板的是孙海,他连掷两次,连碗边儿不曾碰,三次投的铜板,掉进一磁碗中又弹了,旁观的众太监他惋惜。孙海赏钱,便坐在藤椅的朱翊钧奏:

“万岁爷,奴才枚铜板算不算投中了呢?”

“不算。”朱翊钧立即回答。

“是,它是从碗中弹的呀。”

“既弹,就不算投中嘛,”朱翊钧跷着二郎腿,意说,“你骗朕的赏钱,门。”

孙海抓耳挠腮,装一副委屈的子,逗皇。朱翊钧果兴致儿极高,又喊:

“一谁?”

“奴才试试。”

说话的是客,他与皇同岁,今年十五,刚处在变音的阶段,说话声音嘎嘎的,听了让人感别扭。但他今的声音格外不头,皇瞅着他,狐疑问:

“你嘴像含了什东西?”

“是。”

客答着,伸手从嘴抠一枚铜钱。

“你是干啥?”朱翊钧问。

“启禀皇,奴才铜钱口水濡湿,它就不嘎嘣嘎嘣乱飞。”

客说着扮了一鬼脸。朱翊钧笑:“你年弄蚂蚁战,朕就知你是人精,快投。”

“哎。”

客先朝皇深深一鞠躬表示领旨,挽袖子站投掷线,眯眼准一磁碗,稳稳投了。见那枚湿漉漉的铜钱不偏不倚,正掉进碗中,由沾水,不弹跳。

众太监一阵惊呼,孙海伸手那方格,叫:“万岁爷,客投中的是扬州。”

“扬州?客怎的运气。”朱翊钧屁股离了藤椅,伸头朝方格中了,问,“客,你知扬州的分野与产?”

“奴才不知。”客一脸憨相。

“你既不知,听朕你,”朱翊钧双手背负,很有点夫子的意味,兴致勃勃言,“淮、扬一带。扬州、仪真、泰兴、通州、皋、海门势高,湖水不馒。泰州、高邮、兴化、宝应、盐城五郡邑釜底,湖水常常泛滥,所幸有一漕堤屏障。此堤始筑宋禧年间转运使张纶,因汉代陈登故迹,就中筑堤界水,堤西汇湖,受长、风阳诸水脉,瓜州,仪征通江,南北通衢。堤东画疆田,因田沟,五州县共称沃壤。南邵伯,北抵宝应。盖三百四十遥,原未有闸,隆庆六年,水堤决,乃就堤建闸。你记住建闸的谕旨,是朕登基亲签的。兹两年间,建闸三十六座,耗费金钱万计。说的是势,再说产。淮扬最的产就是盐。其盐厂所积有三代遗者,长芦盐窃淮扬卖,淮盐又窃至江南卖。长芦窃,其弊窦在往官舫;淮盐窃,其奸在孟浪流徒。淮盐岁课七十万五千一百八十引,征银六十万两,谓比他处独。嘉靖朝鄢懋卿督理,增额功,请加至白银百万两,征不足,则搜刮郡县盘剥商贾,在他治,商人破产,怨声载。及嘉靖末年,严分宜败,御史徐旷折弹劾鄢懋卿,司农复议,始减照原额征收。

“扬州有五塘,一日陈公塘,延袤八十余,置汉陈登;一日句城塘,六十,置唐李袭誉;一日新塘,一百一十;一日雷塘、雷塘,各九十,皆创先朝。千余年停蓄长、六合、灵、虹、寿、泗五百余水脉,水溢则蓄塘,诸湖不至泛滥,水涸则启塘闸济运河。

“塘说了,朕再说扬州的风俗。淮阳年少,武健鸷愎,椎理奸,往往有厄人胯风。凤、颖习武乱,意气逼人,雄易逞。秦淮则白,鲜衣冶容,流连光景。盖六朝余绪犹有存,抵古今风俗不甚相远。”

朱翊钧滔滔不绝讲了半,眼前的帮内侍无点墨,内中虽有识几字的,又哪懂什问?今听皇指点江山的宏论,他无不肃敬。孙海适恭维:

“万岁爷的问,真是胜了状元郎。”

“瞎。什状元郎。”朱翊钧瞪了孙海一眼,“三年一次试,那状元郎由朕钦点呢!”

孙海知己说错了话,连忙伸手掌己的嘴巴,一面打,一面骂:

“奴才张臭嘴,尽说混账话。”

着他做戏,内侍站在旁边无不掩着嘴笑,有一内侍挠挠脑袋,问:

“奴才跟着万岁爷,真不知万岁爷的问,是从哪儿的。”

“朕从隆庆六年登基,就经筵,六年了,就些经邦济世的问,你些奴才的,哪知。”

朱翊钧一副傲岸的神气,众内侍一点头哈腰,一直默不声的客,满脸堆笑言:

“万岁爷,奴才的赏银拿呢!”

“少不了你的,”朱翊钧打眼儿喜欢既机灵又憨厚的贴身内侍,他挥挥手,一名内侍便托了一垫了红绒布的木盘,面放了五钱银子,朱翊钧朝客一指,笑,“拿吧,权且扬州赏给了你。”

“谢万岁爷。”

客伸手拿银子,正退,忽听有人尖叫一声“且慢”,唬众人回头一,却是冯保,不知他何悄声儿走了进。

冯保急步前,拧着客的耳朵,吼:“不快给万岁爷跪。”

客不知己犯了什错,不敢申辩,不情愿跪了。朱翊钧不明就,愣着问:

“伴,客怎了?”

冯保扑通跪了——他一跪,十几内侍再有一敢站的,纷纷跪了。冯保正色言:

“老奴冯保,请万岁爷收回旨意。”

“什旨意?”

“将扬州赐给客的旨意。”

一听话,朱翊钧噗哧笑声,辩:“朕的是玩笑,实际赏给他五钱银子。”

“子无戏言,”冯保偏较真儿,“万岁爷若不收回旨意,客就白了一扬州。”

“吧吧,”朱翊钧有些不耐烦,鼻孔哼了一声,说,“刚才那句戏言,算朕有说。”

冯保释重负长一口气,又回头训斥客:“你奴才,真不知高厚,皇赐你扬州,你本该诚惶诚恐,赶紧谢辞才是,你偏偏眉飞色舞说一句‘谢万岁爷’,话是你答的?你不知歹的东西。”

客平无辜遭此一顿辱骂,气泪水在眼眶直打转转,但他哪敢辩驳,勾着头一声不吭。经冯保一搅,朱翊钧玩兴全无,怏怏身,踱回东暖阁中,冯保跟随在他的头走了进。

朱翊钧习惯在御榻落座,早有内侍沏的香茶捧。朱翊钧呷了一口,强压头的不快,不冯保一眼,低头问:

“伴,今日有何?”

冯保欠身奏:“启禀万岁爷,午门外又生了。”

“午门外?”朱翊钧不屑说,“不就是吴中行沈思孝两人在那儿戴枷罚跪,今是二吧?”

“是,”冯保奏,“不是二人的,又有两人折言夺情?”

“谁?”

“艾穆与沈思孝,两人在刑部任,艾穆是刑部员外郎,沈思孝是一名主。”

“他的折子呢?”

“在老奴。”

“念。”

“是。”

冯保展艾穆沈思孝的折子,一字一句读了。听“臣闻古圣帝明王,劝人孝矣,未闻从夺”,朱翊钧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待他耐着子听完,已是勃怒.骂:

“两狂徒,胆敢骂朕!”

冯保瞧着朱翊钧涨红的脸,趁机撺掇:“两人的情况,老奴略知一二。”

“讲。”

“三前,就是翰林院编修吴中行与赵贤二人折的头晚,艾穆与沈思孝应吴中行邀,曾灯市口的香楼宴聚,一共了七人,除述四位,有翰林院的赵志皋、张位、习孔教三人。他名日宴集,实际就是替张瀚鸣不平,并商量何折,反皇慰留首辅张先生。”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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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说清田新官三把火 论星变名士一封疏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