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陆游诗与范成大诗

说摹写人情,够意趣生动引人入胜贵,其中引书卷不是陪衬已,文字每每跟原本稍有入是无妨的。实不必改,亦不应妄改,且有竟不改。儿《红楼梦》引陆放翁、范石湖诗句例。

《红楼梦》中有一重人物熟悉的且人究竟何议论纷纷的,便是袭人。的命名很特,书中再三表示,似乎有某暗示,致“红”猜疑,或拆龙衣人,或谐音格读花贱人等等。的命名三见本书,除三回说旧人诗句有“花气袭人”四字,未引全句外,其他两处二十三回、二十八回俱引全句,“花气袭人知昼暖”。二十三回尤特别郑重表示。兹引:

贾政便问:“谁叫袭人?”王夫人:“是丫头。”贾政:“丫头不拘叫什罢了,是谁刁钻名字?”王夫人见贾政不喜欢了,便替宝王掩饰:“是老太太的。”贾政:“老太太何晓的话?一定是宝玉。”宝玉见瞒不,身回:“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丫头姓花,便随意的。”

重复郑重说,似乎决不错,实句七言诗却偏偏有了错字。原诗见陆游《剑南诗稿》卷五十:

红桥梅市晓山横,白塔樊江春水生。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坊场酒贱贫犹醉,原野泥深老亦耕。最喜先期官赋足,经年无吏叩柴荆。(《村居书喜》)

原“骤暖”不“昼暖”,误“骤”“昼”,二字音近容易搞错故。且“昼暖”的意境亦复甚佳,不减“骤暖”。无意误记,有意改字,亦不知。我应该说他引错了古诗,但在《红楼梦》却无须古诗原文硬改,蛮干《红楼梦》怕有什处的。

另外有一引范石湖的诗的例子更比较复杂,同郑重的提,同有了错字,且错字决不改,改了便闹笑话。偏偏真有人改了。

六十三回邢岫烟引妙玉的话:

他常说,古人中汉晋五代唐宋皆无诗,有两句,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土馒头”。

既两千年有两句诗,其情形两句话总不搞错了罢,不幸偏偏又错了。兹引范《石湖诗集》卷二十八:

山随处行楸,荷锸携壶似醉刘。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土馒头。三轮世界犹灰劫,四形骸强首丘。蝼蚁乌鸢何厚薄,临风拊掌菊花秋。(《重九日行营寿藏》)

有“门限”与“门槛”别。范诗有处,不比“昼暖”、“骤暖”不形容词,矛盾是尖锐的不调的。分原典及说两方面说:

(一)依原典论,必须“铁门限”,且范诗“铁门限”本不错。范引六朝的故:智永书法名,宾客造请,门阈穿,铁固其限,故人号曰“铁门限”,见《宣书谱》。虽引,却跟原典意思稍不同。诗意说身,一人保卫身像千年不坏的“铁门限”一般,但终究埋在坟堆的。

(二)依说论,必须“铁门槛”,硬依原典改便笑话。一,我白话说“门槛”不说“门限”,曹改原诗是有他的理由的。二,《红楼梦》者既特别喜爱两句,在别处特,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趣馒头庵”,难改铁限寺?况且六十三回贾宝玉明说“怪我庙说是铁槛寺呢,原有一说”。

所《红楼梦》的铁门槛、铁槛寺是一回、一句话,无论在哪不瞎改的。刻本程甲、乙本及光王雪香本不曾改,了光绪间石印《金玉缘》本便改了。

……有两句,说:“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土馒头。”(注云:“此范石湖营寿藏诗,实本书财色二字勘语,故十五回待题目,特秦宝熙凤演,遂众妙集。一寺一庵名义此方,见日谋篇不是枝枝节节。”)

注者的确查了原书,惟其此所改,亦惟其此所错。他既明白“者的一寺一庵(铁槛寺、馒头庵)名义此方”,他亦明白“特秦宝熙凤演”,什六十三回所引诗句原“铁门槛”的给改了呢?改了,即跟“铁槛寺”“槛”,名目不符两段,本书血脉相通、神情一贯的处给打了折扣。

征引原书一字不易,在做考证研究的工是值称赞习的。说却又别论。说必须意趣生动活泼,最怕掉书袋。,生动活泼,不一定书给引错了;不偶错了一两字,文义无妨,即无关系,若有处更不应妄改。《红楼梦》“门限”改“门槛”,一字的差别,即活了古诗,它相白话化了融入说中,正是点石金的妙手。依我揣,概是者有意此改写,并非错忆或笔误。在,我该专范石湖负责呢,是该曹雪芹负责?必须首先考虑的。若《金玉缘》本的太平闲人,名依证改字,殊失者意,不止杀风景已。幸像本子不甚流传,现在通行本“铁门槛”的。

若说付问题原很容易的。注解附原文,引了原曲原句,其是非失读者一览明,何须谬改前文,蛇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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