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整饬两江 八 彭玉麟焦山还愿

彭玉麟回渣江,国秀的病短期内有所转,但不久又加重了。他百般温存,延请名医,不惜重金购买名贵药材,却始终不治愈。国秀终跟姑一,年纪轻轻便抛玉麟,一人先走了,不同的是,给玉麟留了一儿子。彭玉麟叹息己的命苦,世更淡了。他将国秀安葬在姑墓旁,每隔三四便望一次。他履行年离前夕姑亡灵所说的话,在功告,不恋富贵,重旧日的清贫生活。是在斗笠岭筑一茅棚,取名退省庵。他住在退省庵读书课子画梅花,依伴着姑国秀的怨魂。彭玉麟奏请皇缺,让他在籍养疴。皇不允,改授他漕运总督,他坚辞不受。皇罢,依旧将兵部侍郎职给他,温旨慰勉安养病,再膺重任。果不是曾国藩一连两封情致深厚的信打动了他的怀旧,果不是信中一再说有关水师的重情相商,彭玉麟就将带着儿子永钊,再不离姑国秀的坟墓,再不离渣江了。

他在退省庵退世反省,打余生。

曾国藩见彭玉麟情忧郁,暂且不跟他谈长江水师的。

每公余,则邀他品茗棋,并从江宁城名门望族中借不少前代丹青名手的真迹,与他共同欣赏,借他排忧解愁。

正戴熙致仕回原籍钱塘,路江宁,曾国藩盛情款留。

戴熙翰林三值南书房,官至兵部侍郎,长绘闻名京师。那年就是他孙鼎臣画了一幅《苍筤谷图》,引曾国藩左宗棠爱不释手,各人题了一篇七言古风其,了文坛一段佳话。戴熙久慕彭玉麟名,且又同兵部堂官,同画坛高手,二人一见故。谈诗文,谈绘画,谈兵,谈甚投机。临别,戴熙送给彭玉麟一幅《钱塘潮涌图》,彭玉麟回赠一幅《南岳迎客松》。彭玉麟与戴熙相见恨晚,觉长期拘守渣江,未免孤陋,遂与戴熙约:十年在杭州西子湖畔筑一退省庵,一年一半间住渣江退省庵,陪姑、国秀坟,一半间住杭州退省庵,与戴熙等两浙名士品画说诗。

彭玉麟情朗了,曾国藩欢喜无尽,便将长江水师走食盐及杨岳斌临陕甘前夕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彭玉麟。

彭玉麟嫉恶仇,听说水师走,极愤慨,非一一查明严办不。杨岳斌的一席话,有灵犀一点通。他朝廷官场的法,比杨岳斌更深一层,曾国藩己的处境洞若观火。他是属那智勇、彻悟一类的人,年劝曾国藩蓄势立,及己的功身退,不是常人所做的。几,彭玉麟曾国藩说:“涤丈,我明镇江焦山寺一趟吧!”

“哇,你有游山玩水的兴致,我奉陪。”曾国藩,彭玉麟一定是借游焦山的机谈谈关水师的。

“国秀临终前我说,那年母亲、兄长由浙江投奔在黄州谋食的舅舅,船镇江,长江陡风浪。风急浪高,船在江左右颠簸,眼就倾覆,母亲吓哭,兄长亦无主意。国秀则面着高耸江面的焦山寺跪祈祷:求菩萨保祐,若使风浪平息,将菩萨再塑金身。国秀念三遍,果风平浪静了,母亲喜直叫:菩萨有灵,菩萨有灵!国秀说,生前未此愿,中不安,我代了愿,并请菩萨保祐永钊无灾无病,长人。”

“我明陪你愿。”曾国藩望着彭玉麟凝重中略带凄凉的面色,头飘一丝悲悯人的意念。他我感觉,意念从前似乎有。

镇江城真是一气势磅礴、山水形胜。长江从城北穿,江面宽阔,奔流湍激,江中矗立着金山、北固山、焦山,山势不高但陡峭,林木不深清幽。一年四季,江浪拍打山崖,溅冲水花,它犹三座铁打的金刚,岿不动。年年月月,江风抚摸着山腰山顶,芳草青翠,百鸟丛集,它又比三浣纱的少女,娇婀娜。尤其是那些与它有关的丽动人的神怪传说、历史故,诸水漫金山寺、甘露寺招亲、孙刘剁石卜、康熙乾隆南巡题诗等等,更使它显神秘莫测,同三位年高德劭俯视沧桑的历史老人,帮助辈缅怀往,启迪未。

曾国藩、彭玉麟,加另外两名随身戈什哈,普通百姓装束,乘坐安庆内军械所制造的那艘火轮,清早从江宁,一路劈波斩浪,顺水,巳正了镇江城。先登金山、北固山观赏一番,在甘露寺吃了斋饭,便了焦山。

一山,曾国藩立即被眼前的景致所迷住,笑着彭玉麟说:“雪琴,先莫忙着愿,一愿就不了身,我先四处再说,吗?”

“涤丈陪着我愿,已是的面子了,点求,我不答应吗?”说完,舒一笑。

焦山因东汉焦光隐居此名,又因山松竹苍翠,宛碧玉浮江,故又名浮玉山。山东北有两座巨石雄峙,名松寥山,古人称海门。它最高处离海面有四十丈,绕山走一周,有六百丈。但座岛却琳琅满目,不胜收。且不说登山眺望长江的白浪滔、雄伟阔的壮观景,不说满山伏的桑林,犹一条宽广迷人的生命被覆盖在它的四周,单是焦山俯首拾的前贤遗迹,便足使人沉浸陶醉、流连忘返。

曾国藩彭玉麟兴致勃勃观赏了主干半枯、支干遒劲的六朝古柏,树身粗壮、绿叶满枝的南宋老槐,及高耸入云、挺拔傲岸的明代永乐银杏。接着,二人又携手游览了吸江楼、华严阁、壮观亭、观澜阁,分别观日、赏月色、送夕照、听涛声的最佳处。楼阁建筑别裁,址选择又富诗情画意,前向忙盐务整顿的两江总督留恋亡妻故土的水师统领,身一暂获宽松。

罢三诏古洞,他又在别峰庵郑板桥读书处徜徉一阵,见板桥别峰庵题的名联至今仍在,是:山光扑面经新雨,江水回头晚晴。彭玉麟赞:“不愧板桥笔,真是别具一格!”

二人又宝墨轩,是焦山文物的精粹所在。宝墨轩四壁镶嵌了六朝至本朝光年间的著名碑刻二百处,珍品极。有魏法师碑,澄鉴堂法帖,畜狸说碑,苏东坡游招隐寺唱诗碑,有陶澍所立印石屋碑,尤珍贵的是刻南朝的皇山樵所书《瘗鹤铭》。此碑笔力浑穆、结构紧严,乃字祖,向书界推重。曾国藩一生写字经历三次改变,从柳诚悬黄山谷李北海。早年柳体字,曾将《瘗鹤铭》认真临摹数百遍,今日在此见原碑,何不欢喜!曾国藩将此碑格外仔细了一遍,又见旁边一块碑刻了几百字,介绍它失复的程。

原,《瘗鹤铭》刻,一直竖立在焦山。唐代宗历年间,它失落长江中,在水底躺了三百年,直北宋熙宁年间,才从江中捞一块断石。一百年,南宋淳熙年间又打捞三块。不料了明洪武年间,四块断石复又坠江。康熙,镇江知府陈鹏年是金石专,他不惜巨资募船民打捞,终在距焦山游三处,将四块残石捞了。《瘗鹤铭》的坎坷遭遇,令两位湘中名人嗟叹不已。

的红日将贴近江面,彭玉麟说:“涤丈,该是我愿的候了。”

曾国藩笑着说:“我玩的,差点误了你的正。”

二人并肩焦山的主建筑群定慧寺。定慧寺原名普济庵,始建东汉兴平年间,是佛教传中国,最早兴建的一批寺庙中的一。宋改名普济禅寺,元代又改名焦山寺。康熙南巡驻跸此,赐名定慧寺。寺内建筑宏伟,殿堂众,一向江南佛教圣一。

二人穿前殿,了雄宝殿,迎面的两行字楹联甚是人深思:四皆空明佛,六根清静证菩提。宝殿塑着佛祖金像,右边是有求必应坚毅严肃身骑白象的普贤菩萨,左边是聪明睿智笑容掬跨着雄狮的文殊菩萨。殿两侧是瞠目龇牙、舞拳踢腿的四王。正中供桌青灯长明,鲜花不谢,香烟缭绕,烛光摇曳。空旷的殿堂庄严肃穆、气象森凛,无一闲杂人员往,无一轻妄语声响。有殿一角坐着一垂老僧人,双眼微闭,左手伸掌,右手不敲打着木鱼。轻脆的木鱼声在高旷的殿空间回荡,越给它增添了一神圣不亵渎的威严感。

曾国藩置身其间,顿感己渺极了。在高不攀的佛面前,一等侯、协办士、太子太保、两江总督等等令世人目眩的官爵,通通失了它的光彩。佛法广,宇宙无垠,他一苦海中的俗人,比千世界的一粒灰尘,漠漠河中的一颗水珠,微不足,卑不足称。与佛祖相比,人的生命太短促了。佛是永恒的。他审视、现在、未三世,他已不知存在了少年,他将山川一永远存在,人生不是夜空中的闪电,稍纵即逝,白驹

(本章未完)

七 看到另一本帐簿,曾国藩不得不让步了目录+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