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 北游记 观天池

长白山池真谓“名垂宇宙”矣。我此次冒酷暑,不远数千,飞延吉,果说有一确定不移的目的的话,那就是池。

我早晨从延吉,长驱二百三十公,马不停蹄,午了长白山的池宾馆。我车,先订房间,山。但是,宾馆的主人却催我赶快山,因此气颇理,稍纵即逝,缓慢不,房间他给我保留的。

宾馆老板的话是非常有理的。长白山主峰海拔二千六百九十一米,较五岳尊雄踞齐鲁的泰山高一千米。池又正在山巅,气候变化无常。延边的校长昨告诉我,山顶气候一二十四变。换句话说,就是一变一次。实际情况比快,往往十几分钟就变一次。原是丽日悬,转眼就白云缭绕,霾蔽空。此晶蓝浩瀚的池就隐入云雾中,锐利的眼睛不见了。据说一什人,不远万,池,适逢云雾,在山巅等了三,最终见池一面,悻悻,终生憾。

我听了宾馆主人的话,立即鼓足余勇,驱车登山。始在山的是一片原始森林。据说清代的康熙皇帝认长白山是满洲龙兴,诏封山,几百年有放,因此一片原始森林了最妥善的保护。不但不许砍伐树木,连树木己倒,烂掉,不许人动它一动。了今,虽放了,树木仍长踞,撑青,且是拥拥挤挤,树挨着树,仿佛长一,长一树身,说是连兔子钻不进,绝非夸词。面阔叶、针叶树有,松树主,挺拔耸峭,葱茏蓊郁,百林海,无边无际,碧绿色仿佛染绿了宇宙。

汽车足了马力,沿着新近修的盘山公路,勇往直。在江西庐山是“跃葱茏四百旋”。但是庐山比长白山真丘。在汽车究竟转了少弯,至今像有人统计。我更有闲再数少弯。但见在相长的行驶间内是针阔混的树林。了约一千一百米,变了针叶林带。了一千八百米至二千米的方,属针叶的长白松突消逝,路旁一棵挺身子的高树见不了。一片岳桦林躬着腰背,歪曲扭折,仿佛匍匐在,不敢抬头。尖劲的山风,千万年,它已经制服服帖帖,趴在,勉强苟延残喘,口中像是称“奴才”,拜倒在山风脚连呼“万岁”了。

此,我已经升海拔两千米,比泰山的玉皇顶高五六百米。“爬山虎”著称的北京吉普车,已累喘了粗气。再一路旁,连跪在的岳桦林一律不见。的有死死抓住石头的青草,是一片翠绿。但是它有一棵敢向高处长的,是又矮又粗,低头奋力伏在石头。长白山狂猛的山风连草不放。草了活命,有听从山风的命令了。子,即使草俯首帖耳,忍辱负重,是不行的。再往不久,石头光秃秃的,连一根草的影子再不见。概山风给草规定的生命界已经了极限。此往,一切青色的东西全皆不见。此处是山风独霸的,在宇宙间许己在狂暴肆虐,耀武扬威了。

既山已一无,我就往山吧。近处是壁立万仞,临无,了令人不由目眩股栗,赶快眼光投向远方。概我宾主五人积了善有了余庆,我了运,气是无比的晴朗。千松海,尽收眼底,令人逸兴遄飞,旷神怡。回望背群山,山背处,盛夏犹有积雪。长白山真不愧“长白”名。

是,真乎我意外,汽车了毛病,动机忽停止工了,火再打不着。司机连忙车,搬石块,车轮垫牢。否则车一滑坡,必坠入万丈深谷,则我车岂不就了齑粉了吗?我确实有点慌了,但司机却说:汽车患了“高山反应症”,神态若。我真有点摸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话,是笑话?但见他从容不迫,车的机器胡鼓捣了一阵,忽“砰”的一声,汽车又动了。我的才又回腔子。汽车盘旋山,皆欢喜。

真正了山顶了,我急不待,立即门车。别人拦住我,但有拦住,连忙给我制服衣穿,车门刚了一缝,一股刺骨的寒风立即狂袭。原山气温是摄氏三十二三度,在,由有寒暑表,不敢乱说,根据我的感觉,恐怕是在十度。我原是累赘一点处有的毛衣,却了至宝。我忙忙乱乱它穿在制服外面,别人又在我身蒙了一件风雨衣。一,半身勉强付,但是我头顶的真正的纱帽却不行了。面的裤子陡薄纸。现在有一件皮袄该呀!我浑身哆哆嗦嗦,被三年轻人架住双臂,推着背,踉踉跄跄,向前迈步。山风迅猛,刺入骨髓。别提我有狼狈了。有人拍了一张照片,我己有。我,那将是我一生最笑的一张照片了。

但是,我的苦难历程有完结。我虽已经站在我渴望已久的池边,却不池,一座不高不低的沙堆挡住了我的路。我此实在已经是筋疲力尽,躺倒在,不再动弹。但是,渴望了几十年,又冒酷暑不远数千,难竟打退堂鼓功亏一篑吗?不行!我收集了我的剩勇,在三年轻人的连推带拉,喘着粗气,终爬了沙丘。此,空虽黑云未退,蓝色的池却朗朗呈现在我的眼前。

啊,池!毕生梦寐求,今终见你了。

池实际水面高程二千一百九十四米,最水深三百七十三米,是我国最高最深的淡水湖。有诗写:“周回八十,峭壁立池边。水满疑无,云低别有。”池周围屹立着十六座高峰,峰巅直刺青,恐怕离连三尺三不。虽盛夏,险峰积雪仍倒映池面。白雪碧波,相映趣。山风猎猎,池面群山所包围,水波不兴,碧平镜。真是千真万确的风光,我真是不虚此行了。

但是,我一子就了盛名播传四海的池水怪。在平静的碧波面,他此在干些什呢?是在操持务呢?是在?是在制造伪劣商品呢?是在倒买倒卖?是在打高尔夫球呢?是在收听奥运的广播?是在品尝粤菜的生猛海鲜呢?是在吃我昨在延吉吃的生鱼片?……问题一像连串的珍珠,剪不断,理乱。有人拍了一我的肩膀,我蓦醒了,觉己真仿佛是走了神,入了魔,入非非,已经非非笑的程度了。我擦了擦昏花的老眼:眼前池镜,群峰似剑。山风更加猛烈,是应该山的候了。

我辞别了池,了车,像驾云一般,有少间,就回了山。顺路参观了著名的长白瀑布,品尝了在温泉水中煮熟的鸡蛋,在暮霭四合中,回了池宾馆。

吃晚饭,躺在床,辗转反侧,无论何难入睡。在蒙蒙胧胧中,我仿佛走了宾馆。不知怎一,就了长白山巅,池旁边。此群山影,万籁俱寂。池水怪纷纷走了水面,堆堆游乐嬉戏,或舞蹈,或唱歌,或戏水,或跳跃,一闹声喧腾,意气飞扬。我听他声讲话:

“你人类笑!在普,五湖四海,争名夺利,勾斗角,胜利了或者失败了,散散,不远千,不远万,冒着生命危险,我,瞪了贪婪罪恶的眼睛,着池;其实是一眼被他称‘池怪兽’的我。我偏偏不露面,白伏在深水,一动不动。他那失望的目光,我真极了!”

“我真极了!”

“我真极了!”

“万岁!”

“乌拉!”

此闹声更喧腾了,气氛更热烈了——

“有人居给我拍照哩!”

“听说已经有人照片登在报纸了!”

“两又风风火火谣传:一电视台悬赏万金,拍我的照片哩!”

“真是活见鬼!”

“真是活见鬼!”

“谁是让他拍了照,我决定除他的怪籍,谁说情不行!”

“万岁!万岁!”

“乌拉!乌拉!”

此喧声震,波涛汹涌。我吓浑身抖,不知所措。赶快撒腿就跑,一子跑了宾馆的床。定一定神,才知己刚才做了一梦。

二一早,我就在晨光熹微中离了池宾馆。临行前,我曾同李铮原始森林的边缘散了散步,稍稍领略了一原始森林的情趣。抬头望着长白山顶,向池告别。我相信,我回的。但是,我向池中的怪兽宣誓:我决不给他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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