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荒唐的正义 一 奸臣严嵩

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十一月,是“一代名奸”严嵩伤难的日子。就在月,他的儿子严世蕃被人告,“通倭谋反”的罪名逮捕狱。罪名果立,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破人亡。

严嵩是有明一代的异数,一“不”的奸臣。明代的奸臣不。《新唐书》《奸臣传》,两卷,另有《叛臣传》两卷,《逆臣传》中三卷。《宋史》《奸臣传》,达四卷,另有《叛臣传》中三卷,《佞幸传》一卷。《明史》的《奸臣传》却有一卷。,并不等说,明的奸臣就一定比唐或宋少,因《明史》有《佞幸传》《阉党传》。入此二传的,在一般人,是奸臣。比武宗(正德)朝的焦芳,身阁臣,却与宦官刘瑾狼狈奸,沆瀣一气,怎不是奸臣?入《阉党传》。又比祖(永乐)朝的纪纲,专一刺探官民隐,打报告陷害他人,“被残杀者不胜数”,又怎不是奸臣?入《佞幸传》。《明史》认,不人名“奸”。有那些“窃弄威柄,构结祸乱,动摇宗祏,屠害忠良,迹俱恶,终身贼”的,才是奸臣。像焦芳纪纲那的,便算“阉党”“佞幸”。

并非有理。正宠臣不等权臣,人不等奸人。人,是从就有的(世所恒有)。奸臣就比较罕见。“一代名奸”更是“珍稀动物”。审诸唐宋元明四代,堪称“名奸”的,唐代有一李林甫。宋代一点,蔡京、秦桧、贾似。元代六奸臣一不知名,明的“名奸”恐怕就是严嵩。不信随便找人问问,问他明代最坏的人有谁,答案半不是魏忠贤,就是位严阁老(称内阁士阁老),不就是两人榜有名。知,在中国的戏曲舞台,严嵩从就是白脸。

,舞台的并不一定靠住,曹操的白脸就很冤枉。曹操不是奸臣。即便站在汉帝国的立场,不是。在那东汉王朝气数已尽,中央政权王纲解纽,群雄并逐鹿中原的代,果不是曹操顶住,真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那位末代皇帝未必有更的场。所曹操不是奸臣,至是奸雄,甚至是英雄。

严嵩却不冤,人替他翻案。据《明史·奸臣传》云,严嵩其实并有什执政力(无他才略),却很懂怎做一奸臣(惟一意媚,窃权罔利)。他踏入官场,实际做了四件情:一是媚主,二是整人,三是弄权,四是索贿。早在他“入阁拜相”前,就公向宗室藩王索取贿赂。“朝宰相”,更是结党营,卖官鬻爵,敲诈勒索,贪无厌。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八月,严嵩产被抄,共抄黄金三万两,白银二百万两,相全国一年的财政总收入,此外有田百万亩,房屋六千间,及无数的珍稀古玩、名人字画。严嵩身原本贫寒,些财产是从哪的?是他窃权二十年间,父子二人搜刮的。所张居正说,严嵩国,其实是“商贾在位”。

被严嵩整垮整死的人很是不少,《明史·奸臣传》列了一长长的名单,其中最有名的是沈炼杨继盛。两人,是因弹劾严嵩被害死的。沈炼书,官职是锦衣卫经历。经历是管文书档案的“七品芝麻官”,锦衣卫则是明代著名的特务组织,相宪兵队。沈炼虽在特务机关工,却很正派,《明史》说他“人刚直,疾恶仇”。沈炼的长官锦衣卫帅陆炳严嵩父子关系很,沈炼不错(善遇),常常带他严世蕃喝酒。沈炼却不吃一套。他痛恨严嵩父子非歹祸国殃民,“扼腕”,终至忍无忍,在嘉靖三十年(公元1551年)书弹劾,痛斥严嵩“贪婪疾入膏肓,愚鄙顽铁石”,欺瞒,权谋,排挤忠良(忠谋则方沮),任奸佞(谀谄则曲意引),至“人皆伺严氏爱恶,不知朝廷恩威”。是捅了马蜂窝。是严嵩勾结死党,捏造了一“图谋不轨”的罪名将沈炼杀害。

惜沈炼杀不完。一沈炼倒了,又一沈炼站。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杨继盛再次书弹劾严嵩。杨继盛的官职是兵部员外郎,沈炼一,是一“七品芝麻官”。且,杨继盛的攻势比沈炼猛。沈炼的奏疏,列举了严嵩十罪状。杨继盛则指,严嵩不但有“十罪”,有“五奸”。“五奸”是:由严嵩的奸诈狡猾蒙蔽圣听,至“陛左右皆贼嵩间谍”,“陛喉舌乃贼嵩鹰犬”,“陛爪牙皆贼嵩瓜葛”,“陛耳目皆贼嵩奴隶”,“陛臣工皆贼嵩腹”。又捅了马蜂窝。是严嵩在杨继盛的奏章找了岔子,怂恿嘉靖令将其逮捕。不嘉靖皇帝虽将杨继盛狱问罪,却并有杀他的意思。严嵩就又搞鬼,在另一件死刑案的报文件中塞进杨继盛的名字,将其谋杀。

严嵩,是不是奸臣?

不严嵩的有名,除“罪恶极”外,因他奸臣有点“不合宜”。《明史》所列奸臣,其代不是在国初(胡惟庸、陈瑛),就是在亡国际(周延儒、温体仁、马士英),唯独严嵩不三不四,是在嘉靖一朝。嘉靖朝是什概念呢?明代十七朝十六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嘉靖是十一位皇帝,登基的候(1521年)距国一百五十三年,距亡国一百二十三年,正在王朝的中间偏一段。国初现奸臣是不奇怪的,因那制度是草创,局不稳定。亡国际现奸臣不奇怪,因那气数已尽,弊端丛生。嘉靖一朝,即便从他老人“驾崩”那年算,距离亡国有七十八年。照理说,应该是“无,安享太平”的代,怎冷不丁冒奸臣呢?

何况明代的朝臣中不该奸臣。实,有明一代的特点,是皇帝混账朝臣无恶。明代的皇帝,历朝历代相比是最差劲的。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狠手辣,杀人麻,他一打江山的功臣几乎被他赶尽杀绝。祖永乐皇帝朱棣,残忍暴戾,是草菅人命,杀人麻,动不动令将人犯“拖着狗子吃了”,或者令将女犯轮奸,简直就是理变态。仁宗洪熙皇帝朱高炽,宣宗宣德皇帝朱瞻基,两算是不错,因此有所谓“仁宣治”。惜仁宗在位有一年,宣宗在位有十年,况且宣宗因喜欢斗蟋蟀被称“促织子”。接,英宗朱祁镇(他有两年号,正统顺),就始问题了。最的问题不是做了俘虏,搞了复辟,杀了忠臣,是了宦官专政的先例,明王朝留无穷患。英宗的儿子—— 宪宗化皇帝朱见深很够呛。此公宠信太监,迷恋佛,热衷房中术,朝政颇秽乱,《正说明朝十六帝》一书总结三句话:一贵妃(万娘娘)、两宦官(汪直、梁芳)、三桩弊政(西厂、皇庄、传奉官)。不,宪宗的儿子—— 孝宗弘治皇帝朱祐樘,却是难的明君,被认汉文帝、宋仁宗相提并论。惜不佑明。最温良恭俭让的皇帝却有一最任顽皮的儿子。他儿子—— 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堪称“亘古一顽主”。且,正是因他的荒唐胡闹,害孝宗一系断子绝孙,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奸臣严嵩才粉墨登场。

便是一代不一代。穆宗隆庆皇帝朱载垕,唯一的爱是女人,最的优点是无。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酒色财气,醉生梦死,最擅长的是耍赖罢朝。光宗泰昌皇帝朱常洛,在位有一月,惹的案子倒有三: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此即所谓“明末三案”。熹宗启皇帝朱由校,其实是文盲。他在位七年,玩了七年积木,斗了七年蟋蟀,朝政全部给另一文盲——太监魏忠贤。等他的弟弟—— 崇祯皇帝朱由检收拾局面,局面其实已不收拾,亡国。,亡国不怪前人,崇祯己有责任。崇祯的勤政律固超前人,他的刚愎、嫉贤妒、苛刻猜忌怕史无前例。且不说他。

明代皇帝此差劲,国祚何延续此久呢?是因,隋唐宋元,经七百年探索,文官制度已经完善,官僚政治已经熟,帝国的政权其实是由士夫阶层支持的。些人耕读本,诗书传,满脑子“忠君报国”,一肚皮“修齐治平”。一旦进入官场,各安其位,各司其职,尽尽责,因此国机器甚至在君主缺位的情况运转。因此,尽管皇帝混账,朝臣无恶。正《明史·奸臣传》所说,明代恶端的主是太监(有明一代,巨奸恶,寺人内竖),奸臣的现竟异数(求外廷诸臣,盖亦鲜矣),唯独嘉靖一朝是例外(惟世宗朝,阉宦敛迹,严嵩父子济恶,贪无厌)。

是就有了一问题:什唯独嘉靖一朝阉宦敛迹奸臣崛?或者说,什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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