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价值观 四、非病不可

中华文明早该病一场。

人是生病的,文明一。且严格说,有哪文明够一不变长久维持良状态,正有谁万寿无疆永远健康。相反,任何文明一旦熟,就始糜烂,从熟走向烂熟,从鼎盛走向衰亡。,命运选择就有两:一病不,浴火重生。

幸运的是,我民族选择了者。

实际中华文明够三千七百年不中断,人类历史唯一延续至今的一代文明,就因我够通动荡实现整合。就像一人病产生了抗体,获了免疫力,甚至新的生命,未必不是。

魏晋南北朝,就是一次动荡。

前则是春秋战国。春秋战国动荡的结果,是产生了一帝国(秦汉)汉文明。魏晋南北朝动荡的结果,则是产生了二帝国(隋唐)唐文明。因此,史往往将二者相比较:魏晋相春秋,南北朝相战国。

有理。实,两次动荡因前一文明了问题。春秋面临周文明的崩溃,魏晋面临汉文明的危机,总是老祖宗风光不再,新问题层不穷。不同处仅仅在:周的差错在制度,汉的麻烦在文化。

因此春秋战国,诞生的便是新制度。魏晋南北朝,诞生的则是新文化。与汉文明相比,唐文明更具有放兼容,就连独尊儒术变了三教合流(儒释),尽管官方思主流意识形态仍是儒。

就是魏晋南北朝的。

或者说,汉文明的危机,就是儒思的危机。

儒原本有危机。它民间思存在是生机勃勃的,孟子甚至有一咄咄逼人的气势。表现“浩气”的正义感责任感,恰恰是儒中最宝贵的东西,即便在魏晋并未泯灭。

就说周顗(读义)。

周顗是魏晋名士,名士的派头毛病一点不少,比啸、饮酒、口狂言等等。他落难,曾经王敦的帮助,跟王导的关系更是十分随便。有一次,王导枕在他膝盖指着他的肚子说:面有些什?周顗回答:空洞无物,但像你的装几百。

王敦兵变,周顗却坚决维护中央政府,与王敦战阵前。战败又奉命使王营,与王敦面涉。

王敦问:你什辜负我?

周顗答:人的戎车冒犯朝廷,官很惭愧率领六军战,王师不振,因此辜负了人。

王敦又问:近战有余力吗?

周顗又答:恨力不足,哪有余?

王敦听了咬牙切齿,是有人劝周顗逃亡。周顗却说:身朝廷臣,岂在国危难际苟且偷生?结果周顗被王敦杀害。死前,周顗骂王敦乱臣贼子。奉命前抓捕他的人戟砍他的嘴,鲜血一直流脚,周顗依神色若,旁观者无不泪流满面。

是,王彬站了。

王彬是王导王敦的堂弟,是周顗的朋友。虽周顗生前并不重王彬,王彬却仍满怀敬意,不顾王敦的威周顗灵前痛哭一场,见王敦。

王敦问:你的脸色怎难?

王彬说:刚刚哭伯仁(周顗字)。

王敦说:他己找死,再说人不你。

王彬抗声回答:伯仁忠厚长者,又是您的亲友,无辜被害谁不悲伤!反倒是哥哥您,犯乱,陷害忠良,图谋不轨,恐怕祸及满门。我王麻烦了!

王彬说声泪俱,王敦听了暴跳雷。他说:你子此狂妄悖谬,我不敢杀你吗?

旁边的王导赶快打圆场,劝王彬拜谢罪。

王彬说:脚疼,跪不。

王敦说:跪砍脑袋,哪更疼?

王彬却不理不睬,毫无惧色。

实在让人肃敬。

周顗王彬的表现,在魏晋风度就叫雅量,在儒伦理就叫气节,见魏晋风度跟儒伦理未必冲突,甚至有相通处。但不管怎说,人有一点精神。精神让人敬重,让人敬畏。实际,周顗被害前,王敦是一见他就扇遮面,或者拼命扇扇子的。

儒思恰恰够培养精神。实,儒汉文明的贡献,就是提供了核价值一整套操的行规范,比仁义礼智信。些价值观念德规范是否需继承,不妨从长计议。不在,却无疑保证了社的安定人的稳定。

正是儒的意义所在。至少,有一些观念全民共识,统一的帝国就有了统一的思,就不但够实现书同文,实现行同伦。因此,汉历史虽被王莽拦腰砍断,汉文明却不但有断裂,反倒走向了世界。

儒伦理不是信仰,胜似信仰。

儒又毕竟不是信仰。信仰不讲理,因信仰是超、超世俗存在坚定不移的相信(请参本中华史总序《文明的意志与中华的位置》),因此坚信不疑,不予理睬,什讨论的。

相反,儒则是纯世俗的。儒虽讲命,但孔孟的意其实是民意,董仲舒的则不但不超,与人合一。所儒不是宗教。它够维护王朝统治的工具,不是靠信仰,是靠权威。一旦王纲解纽,儒就权威顿失,汉民族的精神支柱轰倒塌。

魏晋便正是此。皇帝,礼教罢,谁不是老,谁有权威。简文帝司马昱世,十一岁的孝武帝继位,日暮分仍不举丧。身边人说:皇,依礼该哭了。孝武帝却说:哭就哭,哪规定间?

礼崩乐坏啊!

崩坏未必不是,正儒的独尊有原因。实,正因独尊的儒失了权威,我民族才迎了又一次思解放、文化繁荣,且是先有思解放(魏晋),有文化繁荣(隋唐)。

独尊的思思的独尊,岂非不?

。果是国寡民的城邦代,就不有;果是法治健全的现代国,就不需。由农业民族建立的统一帝国,却不有政治思的权威。一旦失,就人涣散,国分裂,变一盘散沙。

三国两晋,十六国南北朝,便是证明。

有此一劫,却该额手称庆。因实证明,此前帝国的文治武功已走尽头,再无生命活力。否则区区一董卓,又岂让端端的汉王朝土崩瓦解?

不难象,果有生的一切,我的文明便约慢慢老,一点一点枯萎、衰败、腐朽,最烂死,或者被外的蛮族彻底摧毁,就像罗马。

是文明的生命规律,除非你关机重启。

魏晋南北朝,就是一次机。

但,谁又刷新页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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