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年）是邪门年头，正月伊始中原就被旱灾困扰着，骄阳似火，河流干涸，土龟裂伸进手，灌溉不利庄稼枯萎，不少州郡闹了蝗虫。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尽办法祭祀求神，直熬六月才迎一场雨。哪知雨一又收不住了，老爷像存了半年的甘霖一口气倾倒，豆的雨点滂沱坠，似砸坑。狂风卷，拔树倒屋；电神雷鸣，难辨黑白昼夜。短短半月连九场雨，干裂的田被暴雨又砸又泡，几日光景就了黄泥汤子，低洼处积水及膝，莫说百姓田，连朝廷屯田指望了。乱世征战刚理些头绪，灾接踵至，万千黎庶何才安享太平？
七月初的一清晨，许城郊分外萧索。雨虽不了，却冷厉害；色灰蒙蒙，不见太阳，瞧不清云朵，万物笼罩在一片混沌苍白的光芒中；风不甚，但凉飕飕潮乎乎的，钻入骨头缝。本该丰收的田野今却了的水坑，落几寒鸦，在坑边啄着积水。远方荒原有几棵孤零零的老树，早被暴雨折磨枝桠零落，仅剩的几片叶子在凄风中簌簌颤动，仿佛冻打哆嗦。未三伏竟冷，实在不正常。
即便鬼气，许东的十驿亭是胜友云。锦衣绣袍香车宝马，峨冠重重揖动云，驿两旁挤满官员，你言我语叽叽喳喳，源源不断有车马赶，朝廷百官了一半——他是给调任邺城的治书侍御史陈群、侍郎仲长统饯行的。
陈群字长文，许人士。颍川陈氏是响的名门，陈群的祖父陈寔（shí）仕宦不县令，却清静修德、仁信笃诚著称，与同乡钟繇父钟皓、荀彧祖父荀淑及著名循吏韩韶并称“颍川四长”。陈寔病逝衣冠士三万余人赶送葬，披麻戴孝者五百有余，文坛魁首蔡邕亲撰碑文，连将军何进派使者吊唁，传士林佳话。陈群父陈纪有贤名，董卓乱国际险被逼着担任三公，侥幸逃亡徐州，辗转落入吕布手；曹操水淹邳擒杀吕布，见陈纪逢至宝，软磨硬泡将老人请回许，授鸿胪职，年前已世。
陈群身颍川陈氏三代颇风光，被曹操辟掾属，又被荀彧招女婿，仕途一帆风顺，几年光景就担任了治书侍御史。与他岳丈荀彧相比，陈群不但拥有光鲜的世背景，且“通情达理”，曹氏裂土分茅的行径，他毫无抗拒积极配合，尤其令曹操满意。在士林舆论中陈群更无挑剔，益他的年纪，虽是陈纪子，却比同辈人年长几岁，曾与孔融同辈论，故钟繇、王朗、华歆等名臣他老弟；在荀恽、鲍勋、司马懿等一干生眼中他又是亲敬的兄长。头顶名士光环，联姻高门族，才智名声俱佳，沟通两代，又深谙光同尘，焉不被曹氏重？
与陈群相较，仲长统则是另一世界的人。身兖州寒门，全凭读书勤、游历四方闯些名气，倾十余年血写一部《昌言》，诩字字珠玉，却少有人拜读；曾被曹操辟参军，但除了訾议政少有建树，又调回朝廷任尚书郎，熬资历升侍郎。仕途不是很顺，且他在许任职十年却一朋友，平素独独往。
其实问题恰恰在他引傲的《昌言》，仲长统分析古今历朝败，鞭辟入人深省，却肆质疑命、君权，抨击世族，甚至批判仕宦皆有三俗：选士论族姓阀阅，游趋富贵门，畏服不接贵尊——此激烈言论怎不招怨？朝中官员视其异类，敬远。但曹操实难揣测，竟他等“穷凶极恶”人调邺城，惹许百官既气愤又欣羡。
但嫉妒归嫉妒，送行人是了不少，尤其侍郎、议郎一类的散官几乎尽数齐。固陈群有些名望，不至劳师动众，仲长统更不值一提，其实伙巴结的是魏王——无利不早，今的政局很清楚，魏国掌握实权，汉室朝廷就是摆设，曹氏代汉是间问题。在许官不但前途，甚至眼前富贵随失。所人人削尖脑袋往邺城钻，每逢有人调往魏廷，满朝不志徒饯行，殷殷切切，嘘寒问暖，甚至不惜溜须拍马行贿献媚，求那人任向魏王言几句，己调，胎换骨报效新朝。
今一，即便雨路难行，车陷轮，马陷蹄，众官员是风雨无阻百折不挠，就算弄满身污泥形状狼狈，依旧满面春风献谄媚——并非士尽皆猥琐，因有才识的被网罗魏国，有节操的不是被逼死就是隐遁了，有异志的投奔孙、刘了，许剩一帮庸庸碌碌、死皮赖脸的伙。便是末世征兆！
饮饯行酒陈群便启程，无奈被众人簇拥着，碍情面不不搪塞。仲长统却“虱子了不愁”，揣手望着帮凭空冒的“朋友”，不住冷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三俗论岂是虚言？
二人正疲应付，驿又徐徐行两辆安车，皆驷马黑轮，列卿规制——中尉邢贞、司直韦晃两朝廷员竟了。就不等闲视了，陈群忙拨众人前施礼：“卑职何德何等，敢劳二公相送？罪罪！”
司直原本是丞相属官，负责督察京师百官、检举不法，不与列卿相提并论。但建安九年荀彧向朝廷推荐了一位名唤杜畿的吏，此人深受曹操器重，被任命司直，曹操又修改官制，司直的位提高与司隶校尉平平坐，示荣宠。但杜畿却在位子坐满一年，不久就被派接替割据河东的王邑担任太守；他任惩治豪强、抵抗高幹，深受黎民爱戴，使河东郡政绩一。曹操给百官树一榜，不忍打破他“一郡守”的完形象，故给他加俸禄不迁其官，竟连任了十二年。杜畿风光了，但他留的司直职一直空缺，最近两年才落韦晃身。
京兆韦氏乃一方豪族，韦晃支却不兴旺，他本人才干更平庸，初是因曹操经营关中的需才被辟入幕府的，十余年间他在祭酒、令史的位置转转，默默无闻低头做，倒安分，直至两年前雍州刺史韦康被马超攻杀，他的命运才生转变。韦氏固不是曹操腹，毕竟韦端、韦康两代刺史朝廷守边，不薄待；所曹操从官场角落拎他不眼的人物，摆司直的位置，示关中名门的重视。
高官厚禄从降，韦晃喜望，赴任才知是受气的官——司直的职责是监察百官检举不法，但些差今已被赵达、卢洪、刘肇等校染指，韦晃又是老实平庸人，不愿与他伍，久久便了无所的闲人。做闲人倒罢了，问题是同僚不理解，许官员他与校视一类人物，表面恭敬客套，背暗暗咒骂。干缺德却陪着挨骂，是什滋味？更倒霉的是从邺城调至许，官是升了，却离了魏国朝廷，前途指望了。韦晃苦恼不已，与其受气的官，不回邺城掾吏呢。他抱定思回邺城，但几度书皆被曹操驳回，万般无奈屈尊前，求陈群帮忙进言。
的路韦晃已说的话默默酝酿了几遍，儿真见陈群又有些犹豫。他毕竟是二千石俸禄的高官，列卿身份众恳求僚，是不是太体面？他在犹豫，哪知一旁车的中尉邢贞先了口：“长文无需客套，同殿年情谊深厚，何必见外？”说着跳车，三两步迎前，紧紧拉住陈群的手——年近六旬须斑白的老臣不惜列卿身讨魏国臣，实在叹观止！
“邢公折杀卑职。”陈群诚惶诚恐。
邢贞攥着他手不撒：“长文魏王重，担魏国御史中丞，前途无限量。”
“邢公誉。御史夫袁公近病，魏王调卑职充任中丞不代理一。卑职勉力犹恐不及，何敢指望高升？”其实凭陈群的名望资历邺城必受重，是客套话。
邢贞越惺惺态，身边众人：“你听听！才是不骄不躁谦谦君子，长文若不一代名臣，岂有理？”
“是是是……”全是求人的，伙顺着说。
陈群懒再绕圈子，索话挑明：“邢公不必谬赞，有何驱使但言无妨。”
邢贞才松手，捻着胡须笑呵呵：“何敢劳长文办？我不是饯行，最近忽冷忽热令不佳，你一路保重身体……”说儿他稍稍顿了刻，继才，“邺城单独觐见，请代我向魏王问安……”说了半才入正题。列卿又何？汉卿不及魏国吏，说穿了他另抱琵琶。
聪明人一点就透，陈群不待他说完就应承：“明公无需挂，卑职一定将您份意转达王。”
“谢谢。”邢贞喜笑颜连连拱手。
正难启齿的韦晃一旁瞧分明，有邢贞示范，该怎口他清楚了，终牙一咬，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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