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童年

我生七月,就是一九○一年的五月,就离我的故乡福州,了海。

那我的父亲是“海圻”巡洋舰的副舰长,舰长是萨镇冰先生。巡洋舰“海”字号的共有四艘,就是“海圻”、“海筹”、“海琛”、“海容”,几艘军舰我跟着父亲。听说有一艘叫做“海”的,因舰长驾驶失误,触礁沉了。

海是港口,巡洋舰无论哪,经停泊几,因此我一便搬海,住在海的昌寿。昌寿是在海的哪一区,我就不知了,但是母亲所讲的关我很候的故,例我写在《寄读者》通讯(十)面的一些,就是昌寿背景的。我关海的记忆,有两张相片根据,一张是父亲己照的:年轻的母亲穿着沿着阔边的衣裤,坐在一张有床架帐楣的床边,脚摆着一脚炉,我就站在的身旁,头是一顶青绒的帽子,身是一件深色的棉袍。父亲很喜欢玩些新鲜的东西,例照相,我记他的那照相机,就有现在卫生员背的药箱那!他有许冲洗相片的器具,至今我保存有一玻璃的漏斗,就是洗相片的器具一。另一张相片是在照相馆照的,我的祖父老姨太坐在茶几的两边,茶几摆着花盆、盖碗茶杯水烟筒,祖父穿着夏的衣衫,手拿着扇子;老姨太穿着沿着阔边的衣,面是青纱裙子。我己坐在他中间茶几前面的一张椅子,头梳着两丫角,身穿的是浅色衣裤,两手按在膝头,手腕脚踝戴有银镯子,子不有两三岁,至少是走了吧。

父亲四岁丧母,祖父一直有再续弦,位老姨太概是祖父老了才娶的。我在一九一一年回福州,有听见人谈的,见在我的间是很短暂的,记我住在山东烟台的期内,祖父信中提老姨太病故了。我拿张相片谈,母亲就夸的活计,说海夏很热,是老姨太总不让我光着膀子,说我背的那块蓝“记”是我的前生父母给涂的,让他见了就讨人了。又知我母亲不喜欢红红绿绿的,就给我做白洋纱的衣裤或背,沿着黑色烤绸的边,既凉爽又醒目,母亲说太费了,说费倒有什,就是太素淡了。的确,我母亲不喜欢浓艳的颜色,我又因从男装,所我从有扎红头绳。现在,两张相片找不了。

在海那两三年中,父亲隔几月就回一次。母亲谈夏夜,父亲有坐马车黄浦滩兜风,认那是在福州所望不的。但是父亲回,很少在白探亲访友,因舰长萨镇冰先生说不定什候就派水手叫他。萨镇冰先生是父亲在海军中最敬仰的级,总是亲昵称他“萨统”。(“统”就是“统领”的意思,我现在人称的“朱总”、“彭总”、“贺总”差不。)我萨统的印象极深。记有一次,我拉着一召唤我父亲的水手,不让他走,他笑说:“不行,不走打屁股的!”我问:“谁叫打?什打?”他说:“军官叫打就打,绳子打,打就是‘一打’,‘一打”就是十二。”我说:

“绳子打不疼吧?”他手指比划着说:“喝!你试试,我船的绳索粗着呢,浸透了水,打比棒子疼呢!”我着急问:“我父亲若不回,萨统打他吧?”他摇头笑说:

“不的,官的顶就记一。萨统很少打人,你父亲不打人,打打‘半打’,叫干索子。”我问:

“那就不疼了吧?”他说:“那就了……”父亲已换军装,他就笑着跟在面走了。

概就在候,母亲生了一妹妹,不几就夭折了。头几我搬一张凳子,爬床亲的脸,床就有了。我问妹妹哪了,祖父说妹妹逛马路了,但始终就有回!

一九○三——九○四年间,父亲奉命山东烟台创办海军军官校。我搬烟台,祖父老姨太又回福州了。

我了烟台,先住在市内的海军采办厅,所长叶茂蕃先生让一间北屋给我住。南屋是一排三间的客厅,就了父亲客办公的方。我记客厅有一副长联是:

此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我提一副联,因是我始识字的一本课文!父亲那正忙拟定筹建海军校的方案,我却刻缠在他的身边,说问那,他就停笔指着那副墙的联说:“你着认认字不?你那子的山、竹、三、五、八、九几字不很容易认吗?”是我就拿一支笔,坐在父亲的身旁一边认一边写,就,我联的二十二字念写了,虽直现在我不知“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究竟是哪几本古书。

不久,我又搬烟台东山北坡的一所海军医院寄居。帮我父亲做文书工的,我的舅舅杨子敬先生,从福州搬了,我两就住在所医院的三间正房。

所医院是在陡坡坐南朝北盖的,正房比较冷,但是从廊东望就见了海!从一,海就在我的思感情占了一极其重的位置。我常常着它,嘴谈着它,笔写着它;尤其是三年前的十几年,我忧从中,无告语的候,我一海,我的就阔了,宁静了!一九二四年我在国养病的候,曾写信国内请人写一副“集龚”的联,是:

中海岳梦中飞谢谢,因副很短的联,是卷压在一书箱的箱底的,“四人帮”

横行,我被抄的候,它竟有我其他珍藏的字画一被抄走!

现在再回说所海军医院。它的东厢房是病房,西厢房是诊室,有一位姓李的老夫,病人不。门房住着一位修理枪支的师傅,概是退伍军人吧!我常常蹲在他的炭炉旁边,他攀谈。西厢房的面有院子,有许花果树,着满的花,养着几箱的蜜蜂,花放热闹很。我就因常摘花,被蜜蜂螫了几次,每次是那位老夫给我的药,他告诫我:花是蜜蜂的粮食,孩子是不抢人的粮食的。

,认字读书已了我的日课,母亲舅舅是我的老师,母亲教我认“字片”,舅舅教我的课本,是商务印书馆的国文教科书一册,从“日月”。有了海山我的活动场,我认字,就有了兴趣,我在一九三二年写的《冰全集》序中,曾有一段,就是海军医院背景的:

着。父亲便在外面,马鞭子重重敲着堂屋的桌子,吓唬我,是从未打我的头的马鞭子,从未我爱跑的癖气吓唬回……不久,我又翻山坡,搬东山东边的海军练营旁边新盖的房子。座房子盖在山坡挖的一块平,是四合院,住着筹备海军校的职员。座练营已住进了一批新招的海军生,但住有一营(?)的练勇(概那父亲兼任练营的营长)。

我常常跑营口门站岗的练勇谈话。他不像兵舰的水兵那穿白色军装。他的军装是蓝布包头,身穿的是蓝色衣裤,前有白线绣的“海军练勇”字。我跟着父亲走营门口,他举枪立正,父亲进了就挥手叫我回。我等父亲走远了,却拉那位练勇蹲了,一面摸他的枪,一面问:“你打海战吧?”他摇头说:“有。”我说:“我父亲就打,是他打输了!”他站了,扛枪,手拍着枪托子,说:“我知,你父亲打仗的候,我兵呢。你等着,总有一你的父亲带我打仗,我一定打胜仗,你信不信?”几句带着很浓厚山东口音的誓言,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着!

回,住在海军练营旁边的候,是我在烟台八年中,离海最近的一段。房子北面的山坡,有一座旗台,是海军舰通旗语的方。旗台的西边有一条山坡路通海边的炮台,炮台装有三门炮,炮台面的室有几鱼雷,说是“海”舰沉捞的。驻有一支穿白衣军装的军乐队,我常常跟父亲听他演习,我非常尊敬且羡慕那位乐队指挥!炮台的西边有一码头。父亲的舰长朋友接送他的汽艇,就是停泊在码头边的。

写,我觉我渐渐进入了角色!营房、旗台、炮台、码头,周围的海边山,是我童年初期活动的舞台。

我在一九六二年九月十八日夜曾写一篇叫做《海恋》的散文,面有:

晨我见金盆似的朝日,从深黑色、浅灰色、鱼肚白色的云层,忽涌了,太空轰鸣,浓金泼满了海面,染透了诸……在黄昏我见银盘似的月亮颤巍巍捧了水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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