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忙，真的，尽量不请我演讲、座谈、写序或是什推荐信。我真的很忙。
我寄居在一岛。岛的面积，果不包括它旁边突让海鸥打盹的岩石，概有76平方公，就是说，直走八路，横行九半，再走就掉海了。
岛的位置，据说是北纬22度11分，东经113度32分。台湾的嘉义有23度线，，你往走约808.82公，就碰我。
碰我，不跟我打招呼，我一定正在忙，忙着望我的窗外，盯着窗外一片浓绿的树林。
是的。我搬北纬22度11分、东经113度32分的一春，二零零四年二月一日星期——你查证日期；因早春的风从西边非常轻柔、轻柔弥漫，带着海洋的鲜凉味，我就不知不觉捧着书坐了面海的阳台。那是一本刚刚版的德文书，一德国写他从柏林徒步行走莫斯科——那是1607.99公——的纪实。读着读着，我始感觉不舒服，悸，难。
放书，眺望海面，慢慢，像一从昏迷中逐渐苏醒的人，我一点一点明白。让我悸、难、不舒服的，不是海面万吨巨轮传的笛鸣，不是那轻柔的海风一丝丝春寒料峭。是有一鸟，有一鸟，一直在啼。
从我高高的阳台平躺着的海水面，是一片虚空。所谓空，其实很挤，就是说，有夕阳每表演海的慢动，有岛屿一重又一重与烟岚互扯，有黄昏绝不迟的金星超亮的光宣传己了，有百艘的船，有噪动不安的海鸥，有不动声色的老鹰停在铁塔着你，有忙不了一直揉揉的白云——常常极尽轻佻变换颜色，有灰色的雨突落，有闪电雷织、像在练习走音的响曲，有强烈阳光、从浮动的黑云面直击海面忽闪忽灭、像灯光乱打在一张有台的舞台。
是整空间像万仞谷。在万仞谷中，有一鸟，孤单一鸟，啼声奇洪亮，充满了整谷，一声比一声紧迫，一声比一声凄厉。我放书，仔细听，听毛骨悚，听满腔难受，怎听，像是一慌张的孩子在奔走相告：
苦啊！苦啊！苦啊！苦啊！
怎有的鸟，巨的声音，跨越整树林海面，像中失了火，满村子哀告：苦啊，苦啊，苦啊，苦啊……
我飞奔进卧房拿眼镜。我飞奔进书房拿望远镜。我飞奔回阳台，像潜水艇浮海面的侦察雷达，我全神贯注，。
他的凄苦哀叫，离了海面，穿越我的头，了另一头，就是我卧房外面的树林。我抓着望远镜奔窗口，瞄准了树林。
他的啼泣，盖住了汽车行驶的声音。树林很深，他继续哀哭：苦啊，苦啊。我努力，却怎不见他。窗外一片树林，群的凤头雪鹦鹉我见，悠乎游乎的老鹰我见，但是，我不见那中了的苦儿。
我很忙，因我一直在找他。我不知他的长相，不知他的名字。你何从“苦啊苦啊”的声音，网查他究竟是谁？
两月，一海老朋友访。我泡了碧螺春，他并肩坐在阳台海。蓦间，一声晴霹雳的“苦啊——”，从树林深处响。我惊跳，朋友讶异“唉呀”口，说，“嗄，怎香港有杜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