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诗文的侵入与扩充

林谦光朝《艾轩集》①卷五《读韩柳苏黄集》一篇,比喻尤确。其言曰:“韩柳别犹室②。子厚则先量四至所,不敢略侵别人田。退则惟意所指,横斜曲直,屋子饱满,不问田四至,或在我与别人。”即余前所谓侵入扩充说。子厚与退古文齐名,柳诗婉约琢敛,不使虚字,不肆笔舌,未尝退文诗。艾轩真语妙者。《池北偶谈》卷十八引林艾轩论苏黄别③,犹丈夫女子接客,亦见此篇。(34页)①《艾轩集》:宋林光朝(字谦)撰,九卷,附录一卷。

②韩:指唐韩愈,字退。柳:指南柳宗元,字子厚。

③《池北偶谈》:清王士禛撰,所居池北书库书名,二十三卷。苏:宋苏轼。黄:宋黄庭坚。

关诗文侵入扩充的文现象,焦循指“诗文相乱”,确是浮浅见。一向认不宜入文的物,取文的材料;一向认不雅的字句,组织文彩斐观的篇章,钱先生认说是“诗文境域扩充,”。金赵秉文深“少陵知诗诗,未知不诗诗”遗憾,赞赏韩愈“古文浑灏,溢诗”(《滏水集?与李孟莫书》),确是高见。一则举林光朝的一段韩柳比较的说法,颇形象。他说韩愈与柳宗元的不同犹造屋子,柳宗元先丈量应占的面积,不敢有丝毫圈,韩愈则先己需何安排,依己的愿,不管是否侵占他人的盘。诗论,柳诗是按诗的意境写,韩诗是文诗,打破诗文的局限。比喻很形象,将造屋的丈量面积,比恪守文体的限制,与韩愈的拓境界不同了。

一则引了林光朝论苏黄别的比喻,亦十分形象、精彩。他说:苏轼与黄庭坚,“譬丈夫见客,踏步便,若女子便有许妆裹,此坡谷别。”苏轼丈夫,踏步,黄庭坚女子,修饰一番,说一畅达豪放,“从所,不逾矩”;一深奥莫测,犹“隔帘听琵琶”(黄庭坚《跋翟公巽所藏石刻》),风格迥不同。韩愈“文入诗”,他的《南山诗》、《陆浑山火》、《月蚀诗》等,写认真洒,怎写便怎写,本古体诗在句数、仗、平仄、押韵方面就有一定的求,所他更不束缚己的笔,《南山》中连“或”字五十一句,全是散文,描述山石草木全铺张的排比句,确是一打破常规的胆尝试。韩愈力求标新立异,别创一体与他的侵入扩充举直接相关,他的“文入诗”诗的展究竟值不值称,历众说纷纭,毁誉参半。比司空图在《题柳柳州集》说:“韩吏部歌诗数百首,其驱驾气势,若掀电挟雷,撑挟间,物状奇怪,不不鼓舞徇其呼吸。”

柳宗元很重韩愈的诗,每“韩愈所寄诗,先蔷薇露灌手,薰玉蕤香读”,并称赞韩诗“雅文”(冯贽《云仙杂记》)。宋人陈师却持不同意见,他说韩愈“诗本无解处,才高”,“文入诗,故不工尔”(《山诗话》)。沈括说韩诗是押韵文,格不近诗(《苕溪渔隐丛话》引)。清王夫更讥讽说:

“险韵、奇字、古句、方言矜其饾辏巧,巧诚巧矣,情兴,一无所涉,适酒令已。”(《姜斋诗话》)但是,不论怎说,韩愈产生的影响不容忽视,清叶燮《原诗》说:“韩愈唐诗一变,其力,其思雄,崛特鼻祖,宋苏(舜钦)、梅(尧臣)、欧(阳修)、苏(轼)、王(安石)、黄(庭坚),皆愈其端,谓极盛。”说韩愈唐诗一变,又是宋诗若干诗风的鼻祖,法很有见。

诗文侵入扩充说,评价古代今日文的展,有理论的启意义,它将引导打破一些形式的框框,评价古代的贡献,正视今日新的文式的胆尝试。

(二)文体递变目录+书签(四)以文为诗与以诗为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