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老写台湾的缺点？难你不有任何一点的东西？什不说说台湾的？
朋友指责我。
※ ※ ※
是我带点罪恶感，走人头攒动的淡水街头，再深深一眼。
有比阿华更的贩吗？他的摊子在市场入口一。从清晨六点始剁切，应该是血模糊的木台子却干干净净；他每切一次，就清洗一次台面。切的候，专一致，皮切，肥掉，你的放在秤，告诉你少钱，再添一点瘦。包，果嫌提着太重，他就先放在他的冰箱，等你回程再取。果你不懂怎清理猪脑，他就做给你：拿支牙签，很技巧表面的血膜一路卷，告诉你有几做法。阿华是卖猪的市场贩，读几年书，是他弯身切那专注的神情，像手一块油腻的猪是珍贵的木雕艺术，一刀错不。他己行业的敬重，比一些教授虔诚。
※ ※ ※
河边的邮局取信是件愉快的。认识你是"淡水人"，忘了邮箱钥匙有关系，窗的人并不在意你走一趟，信递给你。买邮票少了几块钱无所谓，次再带。果你有远行，回急急探望堆积的邮箱，觉整叠整叠的邮件一捆捆扎，等着你拿。更的是，插队的人挤你前头，卖邮票的姐很有正义感坚持先邮票卖给你。
早取信，我就绕邮局面的淡水河堤。十点钟，正是涨潮，水波一浪又一浪扑着河岸，皮肤黝黑的渔民蹲在修补鱼网。着观音山，我坐在堤读信，偶尔，水花溅信纸。果是黄昏，艳丽的夕阳就薄薄的信纸映透明的红色。
在田埂坐。戴斗笠的男人卷着裤脚，正吆喝着黄牛拖犁，犁的方。黑色的泥土就松松肥肥翻。面貌包扎严密的女人一支耙子，在青叶的周围松土。
"你什？"
"高丽菜。"
"真甘苦吧？"
"己的土，什甘苦讲。人就是爱打拼啦！"
黄牛脚蹄沉重又迈了，女人说：
"阿兄，让牛休困啦！伊在喘呢！"
他的语言，像田的泥土一实在，不是我的。他不吃牛，因牛曾经他的土喘息、流汗。他手脚与泥土接触，甘苦不甘苦，是他与间生命的契约，有置疑的必。
谁说我不块土的？
是，我确实写不赞的文章；我说不口。
※ ※ ※
住在校园中，通往外界有三条路走。了前门是一条短短的坡路，左边有栋朴素的老庙，飞檐很轻俏指向空。右边是青翠的稻田，荷锄的农人站在田，远远像稻草人。从侧门走，是条充满蛙鸣与蟋蟀声的山路，通往长满相思树的山丘。夹的茅草丛茅草的水田藏了千百生命旺盛的东西，在夏的夜晚，忘情嘶喊。条路散步，不聊，因虫声很放肆。三条路则从门，路有一盏灯，就是黑暗中一条荒野路。草丛的香味浓像块固体的香皂。有月光的晚，条径就变了条白色的带子。
一年了，一条路旁的水田被挖土机填平，拥挤的钢筋水泥楼房像肮脏的章鱼，张牙舞爪延伸。路面被卡车轧坏了，凹凸不平。建筑材料处弃置。再几月，人搬进，骑楼塞满货物，摊贩占据路旁，货车夹在路中；条路，愈愈难走。
蛙鸣的山路结束了。建筑一寸一寸水田吃掉，蟋蟀青蛙被机器压死。山满山遍野的相思林整片整片被砍掉，花枝招展的墓园像癣一，处散布。建一半又停工的房子露着生锈的铁管，很狰狞霸占着山坡。
条路，我不再走，因每走一次，就觉相思林又秃了一块。
最那条在黑暗中仰视月光的径，失了。半年前，草丛深处始有人堆积垃圾，现在，短短一条路有七垃圾丘，一转弯就是一，半年前丢在那儿的免洗饭盒、汽水瓶、废电池，现在在那，明年，在那。有月光的晚，垃圾的腐臭混合在逐渐消失的草香。
※ ※ ※
阿华的就在条路底。他有四眼睛圆滚滚的孩，在外面玩；从前在草丛玩躲蒙蒙，现在在垃圾堆玩废电池。
邮局面的夕阳依旧是红澄澄的一轮，很热闹河水染红。是落潮的候，河床所暴露的垃圾是一片猩红。
指责我专挑台湾缺点的朋友；是比我快乐的人。他站在渡船头，迎着河风尽情受落日的感动，毫无保留爱那满的彩霞。我望着波光潋滟，的是水中少鱼已经含汞。望着河水人的采砂屋，的是些采砂商人何砂抽走，使蚌壳有附着的沙土渔民操十几才捞一点点收获，的是河底的沙何淤积在河口，造浅沙风浪，使船海有翻覆的危险。望着令人疼的夕阳，我的是，什的景，我却必须站在垃圾的腐臭中欣赏？坐在杜鹃花围绕的阳台，我的是，那三条路正一条一条干枯，像有人在我的血管末端打了结，像有什病毒正一寸一寸顺着我的四肢蔓延——我的是：
的土，你正在往哪？
※ ※ ※
原谅我，我真的写不赞的文章，因我急焚。
是，你不焦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