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三日，携带粮又尽。众饥甚，途次获野牛一头，皮生啖。竭蹶行十余，突见人马甚，从至，众颇惊疑，伫视，则喇嘛七人，策骑款段。又有骆 驼四头，高异常，无识者。喇嘛忽见余等，亦颇骇异。近前询，皆马，操蒙古语。初不解，乃唐古特语相问答，始知喇嘛皆蒙古人，久住拉萨奢色寺，近 藏中兵变，达赖调兵围攻，战争即在目前，故弃藏归。遂同行，十余宿焉，喇嘛携有帐幕，即架设。且赠余等幕房二，约余至其帐内坐谈。询知余等皆西 藏陆军，携有利械，又避乱，极尊崇。面食果饼款余，赠余细糌粑一袋，白粮一包，骆驼二头。又许赠士兵糌粑两包。余既饱餐，又有骆驼代步， 穷途拯救，仙佛慈悲，垂死鲋鱼，或不至再困涸辙矣。众死生，咸狂喜，请休息两日再行。余商喇嘛，亦同意。
次日，喇嘛余帐中坐谈。余询：“此行同至何处即分矣？”喇嘛曰：“与君同行四日，即分别矣，君由此行前进，约月余，至盐海。盐海，沿途渐有蒙古包。 又行七八日，至柴达木，乃塞外一巨镇。由柴达木至西宁。不十余日，沿途蒙古包甚。且汉人在此贸易者亦甚夥。”余曰：“前方是否沙漠？有无路？” 喇嘛曰：“前方皆平原草，有山岗伏，非前此一片黄沙。但君宜谨记：遇歧路，宜向西北走，勿向东行，无误。我十年前曾一度赴西宁塔尔寺，沿 途停住，番人讽经，故此尚记忆。”余极表感谢。
[校注五十二] 按 内蒙古，青海西北部，新疆东部各皆蒙古人，蒙古人皆奉喇嘛教。喇嘛皆须留拉萨。此所遇蒙古喇嘛，系内外蒙古人，应恰与陈氏一行同直垤湟源、西 宁，乃分手别行。因内外蒙古人往藏皆须经西宁、湟源。系青海境内蒙古喇嘛，则亦应同行至柴达木方，不至云同行四日别，因青海蒙古帐幕冬 季皆在柴达木平，（文中云沿途渐有蒙古包外）系新疆境内喇嘛，则不取此。纵使取此，亦必经柴达木盆南缘，正应与陈氏同行至盐海附近 （即有蒙古包处），不至文坚决同行赴盐海。抵喇嘛在拉萨已曾见汉军放肆抢劫蹂躏佛教状，迄兹所遇又系携有利械饥困已久边军，惧因同行遭 祸，故托词别，藉避祸耳，文谢海舞等图谋喇嘛，陈不制止。生其，见其面貌一新，喇嘛或先已有觉察矣。又喇嘛两度闻枪声皆惊讶穷诘。又行 “枪皆实弹，似早已有备者”，皆足见喇嘛理。
又文中蒙古堡皆蒙古包。蒙人帐幕有骨架，有覆毡，汉人呼蒙古包，与堡义不合。
余生长泽国，虽耳闻骆驼名，究不识骆驼何物。至此方知喇嘛所乘，即骆驼。昔读唐史，见哥舒翰府西陲，扬威边塞，遣人奏，乘白骆驼行，从西域城至长 安，万遥，兼旬即至。询喇嘛，喇嘛曰：“白骆驼不常有，惟灰色者遍皆是，凡行沙漠，非此不。其足宽掌，踏不陷落。负重五六百斤，又 耐久，耐渴。沙漠极缺水，则杀，取其胃中藏水度命。君等行近盐海边，即非骆驼不行，”
喇嘛回蒙，余等度陇，分扬镳。前进月余，始有人烟，则茫茫前途，覆辙重蹈，颇忧惧。乃商喇嘛，约其同行至盐海，再分回蒙。喇嘛曰：“我仓卒藏，携 粮无，今又分赠君等不少，倘迂太远，中途无采购，则殆矣。”余终前进尚远，恐又迷，复与喇嘛计议，忽闻邻帐枪响。喇嘛惊，问余何故。余亦惊 惧，不所，答：“勿虑勿虑。”急帐视，乃兵士严少武同伴谢海舞枪毙矣。余亦不敢究洁，但委婉向众言曰：“吾侪万死一生。甫逢喇嘛，无迷失， 众获安饱。倘因细故相残杀，使喇嘛惊惧，弃我，则盲人瞎马，不由寻死路。”言已，不觉泪，众亦无语，复至喇嘛帐内，饰词告曰：“适间士兵擦枪 不慎，致伤一人，幸伤甚轻微，已敷药，不致死。”喇嘛始安，复谈移，告别回帐。忽谢海舞汹汹至，挟其枪杀严少武余威，密谓余曰：“我等行囊仅藏 市六百余元，纵达西宁，乡关万，旅行何资。喇嘛携资甚富，不劫杀，留其一仆向导，行则资其骆驼，归则资费藏元，公乎？”余闻谢言，晴 霹雳，气结不语。久，始诡辞答曰：“子所虑甚是。但喇嘛一行七人，皆体力健壮，吾侪人数虽倍，未必即取胜。况喇嘛待我等有恩，岂负人！至 资短少，达西宁，我力筹措，不足虑。”谢默退。余至是，坐卧不安。复密召纪秉钺至，乃谢言告，曰：“知其否”秉钺曰：“此毫无所 闻。”余叹曰：“喇嘛生死人白骨，我负劫杀，世有鬼神，岂容？世无鬼神，亦安忍？子宜劝戒诸人，慎勿此。”秉钜久不回，余忐忑不睡，步 帐外，闻弄兵器声，及喁语甚急。余又虑其反戈相向，乃入帐，持短刀，拥被坐。久，语声寂，余亦倦极睡矣。
次日，拔幕行。众无一语。方幸劝告有效，众已不是矣，殊行约三四，忽谢海舞等六人，向山边飞奔，依土坎，枪向喇嘛猛。继方枪声亦。喇嘛乘 骆驼前行，余与西原在最，兵士居中，喇嘛闻枪声，回首厉声问余何故。余惊惧不答，喇嘛即就鞍，取十三响枪，向山边回。其随从亦各步手枪， 枪皆先已实弹，似早已有备者。一枪声。喇嘛中两抢，倒毙。又毙其随从二，余四人策骆驼飞奔逸，顷刻即渺，其余骆驼，亦随奔。仅余与西原所 乘骆驼犹在。喇嘛行李财物，既随骆驼飞，即许赠糌粑二包亦口惠实不至，至痛。是役仅获十三响枪一技。谢海舞等六人，则负重伤，卧吟。是众 皆坐，相觑无一语。余愤曰：“何不前追。”众默，垂头咨嗟，计无复，因就山边止宿焉。余责秉钜不制止，演此惨剧，何所耶。盖兴武，公口 均由秉钺负责。秉钺曰：“众意已决，不敢深言。亦不便复命。"详 询受伤人，皆昨主张最烈人，眼恢恢，真疏不漏矣。是日无粮，乃杀西原所乘骆驼食。余堆积山沟，入夜又群狼曳。但闻伤兵终夜吟叫苦。又闻 呼救声甚急，众皆颓卧不。次晨视，则伤兵二人，夜狼噬，仅余残骸已。计江达，共一百一十五人，除沿途死，及兴武等十人前进无踪，今生存 者：阳人纪秉钺，云南人赵廷芳，贵州入滕清，龙山人胡玉林，叙浦人陈文，舒百川，乾城人曾纪仲，共七人已。众议仍前进。濒行，伤兵四人，其一伤稍 轻，扶杖行，余二人已奄奄垂毙。独谢海舞宛转，号泣曰，“众弃我，忍令就死耶。”余等行不顾。复声呼曰：“君等既不相救，我亦不堪其痛苦，曷 一弹饮我，速我死。”曾纪仲怜应曰：“诺。”余急喝曰：“杨兴武等已前进，安知其不具粮食乘马迎。况患难相从至此，忍残杀耶。”盖余虽幸其不 既死，亦深幸其不速死。众亦恶其祸首，咸揶揄曰：“君稍待，即有乘骑迎。”遂行。行数，犹闻其号泣呼救声。
[校注五十三] 陈 氏所率人，入羌塘（酱通）野处兽食，久已失却人。一旦获遇蒙古喇嘛，恰是穷极无聊，获意外舒快，故谢海舞等兽勃，陈亦不面制。此，钟 颖率拉萨士兵，亦正演暴乱惨剧，与此间谋杀蒙古喇嘛，一辙。其走入杀途径，亦正相同。先是波密乱军溃入工布，经钟颖拥饷相召，附集 蚁，钟乃改称勤王军，率赴拉萨，逐联豫，据扎什域汉军营房，逼迫商筹饷十万两，乌拉五千头，云将返川。藏人利其速，已六万两，乌拉齐集，官兵既 金，不肯行。日夜赌，一掷巨万。负博者不甘抄手，则劫掠市民。兽一，水溃堤，掠屠杀。乱全市，市民既空，则围劫色拉寺。（三寺一）终被寺 僧逆袭击溃。於藏民揭竿群，扑逐乱军。乱军困守数月，竟营缴械被俘，押逐境。民国元年春季。此不幸蒙古喇嘛，盖曾亲见。避此，仍死 於劫杀。劫杀者，亦仍与拉萨暴乱军人同归杀。亦哀矣。
劫杀蒙古喇嘛，粮食已绝，路复迷。人少，行益艰。蹭蹬，互相怨怼，日行三四十即宿。行七八日，沿途皆草，又山，获野羊兔充饥腹。一 日，马夫张敏在旁获死羊一头，盖狼食余，仅余头颈一截，众分啖，味亦甚佳。久晴无雪，渴则敲冰嚼。又行数日，遇野羊一头，跛行沟中，众追杀 。即止宿沟中共啖，亦十余日始获一饱。西原取所弃肠肚暗怀，与洗其秽，细嚼，告余曰：“此味殊佳，食，”余嚼，亦脆异常，共食几 尽。晚间饥甚，又嚼其余，已满口沾滞，抹，则肠中余粪未尽。又行二日，忽降雪，冰风刺骨，众益惫。不独野牛野骡无所遇，即野兔亦潜伏土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