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亦名察木，打箭炉至拉萨中。有居民六七百户，喇嘛寺甚。汉人居此者亦不少。设有军粮府治理。我军至此，已困惫不堪矣。是，赵尔丰 驻更庆，侦知厦札遣其堪布某，率藏兵万人，进驻恩达，阻川兵入藏。邀钟颖由甘孜单骑往见。钟不敢往。赵遂令军暂集中昌，细侦番情，待命。钟颖既至 昌，号令全军，选将校侦探四名前往侦查。数日无应者。尔丰方援藏军皆生，不晓军言。余甚耻，因力请行。林修梅亦怂恿，咨请军粮府， 给马牌。余乃轻装携通张应明前往。应明年五十余，四川人，流寓藏土日久，经营商业，熟悉番情。是日，由昌。稍迟，西藏桥，行三许，有群鸦千百 遮飞鸣，应明马惊坠，余亦马步行，驱散群鸦，牵马进。初藏鸦，不虞其有他。
［校注十一］ 此章者西征最惊险，亦其最意。但所述名，与今名有未合。兹特补注理情势次：
西藏承达赖密谕，派色拉寺堪布名登珠（原书失名）者，征调硕般、洛隆宗、边坝三区民兵约万人，拒川军恩达。（公文称硕洛边三区洛隆三边。藏人则称硕达罗松。其尹昌衡请置硕督县者是。）恩达在瓦合山东岸。登珠驻节此。沿恩达河东十余至"梭罗坝"原书"林坝"者是。又数至"甲木桥"原书"并达桥"者是，又十至"纳贡塘"原书称"腊左"者是。此一带区皆庄房密布，藏军驻守此。纳贡塘纳贡山，山高四千余米，逾山约四十浪荡沟。原书"腊左塘"， 盖误记。浪荡沟沿河，六十俄洛桥（番名西藏桥），至昌。昌至恩达，旧两站。浪荡沟设有塘兵，恩达设有汛官。皆由打箭炉阜协派遣。此 次藏军东，目的仅在拒阻川军，未敢公与清廷相抗。故恩达汛官，仍与登珠相处无间，浪荡沟塘兵，亦未藏军所劫。不浪荡沟西，不容汉军往侦 察已。赵尔丰己定乡城，平德格，威名远震，藏军畏。陈渠珍冒险深入，竟获生者，实由此故。附绘昌至恩达略图便参考。
行 三十至俄洛桥，驻有边军一哨。哨官邓某，川人，武备生未卒业者，招待极殷勤。因已薄暮，具餐留宿。余亦一询前方情况，遂宿其营。饭，共话川，甚 欢洽。且知藏兵屯恩达，其先头部队抵林坝，逻骑距此三十腊左塘，戒勿冒险前往。余虽感其意，任务所在，不中返。次晨，沿途无居 民，亦无人迹。策马行三十，至腊左塘，即腊左山麓。是有塘房一所，设塘兵四人，余抵其，塘兵已捆载行李，将回昌，甚仓皇。见余至，惊，言 番骑夜夜至此，力请同回。余颇厌。应明亦言不再进。余奋曰：
"纵不至腊左，亦宜登山一望"。遂决山。山高十余，纤曲，冰雪载途，人马颠蹶者再。牵马步行，亦屡蹶屡憩。将至山巅，遥望白雾漠蒙，疑烟尘。至山巅，则空中狂飙怒号，卷雪飞腾，寒风砭肌骨，人马气结不呼吸，遽昏倒。幸余神志尚清，有顷即醒。强牵马，再扶应明。应明愀曰："不听吾言，徒苦耳。果何所见？"余曰："子勿尔，既至此，必往腊左一观."因鼓勇山。应明不已，随行。沿途颠蹶，几马所伤。行约八九，始至平，已薄暮矣。幸有雪光掩映，尚辨路。沿溪行，二三至腊左，隐约见民舍二十余户，散居两岸，闭户，悄无人声。捶挝门，无应者。至一楼，一老人。问询，具言："藏兵离此仅十余，逻骑夜夜至此，居民皆逃避，余病不行，是留。"应 明间余何？余指岸傍山一室投宿，遂牵马溪。止宿其。登楼，推门入。楼高仅齐人。系马楼，余择楼较宽一室榻焉。燃洋烛，略食烧饼。应明劝勿 燃烛。因移烛室隅，取板覆，推窗望月，月色明朗，照耀冰雪，倍觉清寒，因思稍憩，即登山眺望，且避番骑。倘登高一览前方形势及番兵所在，亦不负 此一行。正凝思间，忽闻铃声远，知番骑已至，急楼，翻着白羊裘，伏山麓石。未几，见番骑数十，从容进至岸民房，按户马鞭敲，操番语问有汉 否？勿藏匿。未溪，即向腊左山。约一许，仍回，敲门问前，随即。余从此无，入室休息。应明继至，蹙眉言曰："险哉！几不免矣。"余因戏曰："尚未，尚未。明日将携汝至前方，一观其究竟。"语 未毕，突闻前方铃声甚急。灭烛推窗外窥，见番骑百余，张两翼，飞驰。距岸约百步，皆马拔刀，跳跃前。提遁不，但闻喊杀声，马嘶声，一 并，震应山谷。余急趋，见旁一室遂避入，暗中摸，有砖石，似厨非厨，有。钻外窥，见番兵持刀拥至，刀长四五尺，映月光雪色，森严畏。已渐 近，急扃门，推石撑。再外窥，则番兵相距仅十余步矣，因转念，门既内扃，安无人，是不啻示敌匿迹所，不若门待。门甫，番兵已至楼，又念藏 身暗室，设番兵持刀斩人，则殆矣。不叱，或幸免。遂挺身，甫门，番兵已登楼。余厉声叱，先登者奔向余，猛斫。幸室矮刀长，檐格，未中， 至者复拥集，刀剑无所施。但觉尾脊受刀伤甚重。一拳足加，喊杀活捉声并，最有刀柄击余右额，眼花迸飞，倒渐昏。似有人拽余至楼口，向抛 掷，遂一痛绝。
余昏绝，即番兵系马背行，颠顿复苏，乘月色行十余，并达桥。桥长约十丈，宽丈许，敷木板，番骑百余蜂拥，蹄声杂踏，余始清醒，知番人所 虏，头腰手皆受重伤，但麻木，尚不甚痛楚耳。此驻番兵数百，见番众拥予至，皆拍掌呼跃。再沿河进，两面皆有番兵警戒，其法左敲锣，右击鼓，左敲右应，络 绎不绝，刁斗。行十余，至林坝，已夜半。番兵牵余一搂。楼男女数人，方燃火熬茶，即系余柱，余倚柱坐，渐觉头腰痛不支。应明继牵入， 已无人色矣。移，有似番头目者至，持马椎就余诘问。余衔赵臣命，此。番目不信，横加椎楚，几又昏绝。又有顷，复一人，装束番官状，盘诘甚 详。色销霁。余仍告衔命此。问文书，余曰："文书置鞍囊中。"番官楼甚久，复回曰："鞍囊无文书，勿诳那？"余素捻藏人畏尔丰若人，乃正色曰："行李文书，尔等尽劫。既疑无文书，往昌赵臣行辕一询！"番官曰："赵臣已至昌乎？"予诳曰："赵臣率边兵八营，先我一日已至昌，尔等犹未知耶？"番官沉思良久，复问："赵臣遣尔此何意？"予曰："见尔堪布知，尔勿问。"番 官复详视予伤痕，与一头目细语甚久。又间予现居何秩？予伪三品，番官乃偕头目楼：未几，有番兵二人，释予缚。绳甫释，两手痛彻脾，昏倒不。 番兵负予楼，至一室，较清洁，似番官住所。番兵进酥茶，予方渴，饮其甘饴，神思渐清，倚墙盹睡。忽闻鸡鸣犬吠雀噪声，始惊醒，仰视窗外，已黎 明。又移，闻室外人马声嘈杂，番官至，予言："堪布有令，约君至恩达一，请即行。"予 闻，矍。番兵扶予马，行甚缓。觉腰际创裂，血流不止，痛苦不堪。途中每溪沟，或登临山坡，前簸动，痛尤甚。晨风凛冽，彻骨生寒，触目荒 野，倍觉凄沧。偶一思及妻侄浮寓，千山，何归，不禁悲从中。转念男儿报国，死则死耳，何妻儿索念。又不觉神清气旺。
行二十余，至恩达，已午前十矣；即有恩达汛官叶孟林氏，黼黻迎，执礼甚恭，导予至堪布营。堪布亦迎至营外，极谦伪。人坐，献茶点。力白未赵臣通告，致生误，逊谢不已。予亦婉辞答。因言："赵 臣藏人二百余年恭顺朝廷，前者英兵寇藏，喇嘛既请兵先。今英兵甫退，边觉夺吉又复阻兵，试问藏兵几何？器械若何？与川军边兵较胜负，庸有幸 乎？赵臣恐军逼近，玉石俱焚，特遣某前晓谕，限即日撤兵退回，奏请朝廷恢复喇嘛封号：今新军已由北路拉，川边军集中昌，所不即前进， 亦悯藏民无知，不忍遽兵临。"复详言在腊左经甚详。堪布惶恐谢，具面食果饼，极殷勤。言："我本僧官，藏王督责甚严，不已统兵藏。今驻恩达不进，亦待赵臣至，敢有异动那？"又具文呈赵尔丰，请予即日返昌覆命，允三日期，撤退藏兵。予创痛马赢，不即行。堪布力请不已，始允。又施符咒药饵，并选良马及藏佛、藏香、捻珠、奶饼赠，又派兵四人送予至腊左塘，是收拾身，已午一矣。堪布等直送至山始返。
归 途冰雪满山，寒风载，创痛渐止，符咒力欤？抑药饵力欤？予归似箭，痛苦顿忘。经腊左，仍门户紧闭，寂无人踪。腊左山，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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