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知行录之三 传习录下-4

已门人黄雀曾录

问:“‘思无邪’一言,何便盖三百篇义?”先生曰:“岂特三百篇,《六经》此一言便该贯,至穷古今圣贤的话,‘思无邪’一言该贯。此外更有何说?此是一了百的功夫。”

问人。先生曰:“‘率谓’便是。但着些人的意思在,便是人。本是无声无臭,故曰‘微’。依著人行,便有许不安稳处,故曰‘惟危’。”

问:“‘中人不语’,愚的人与语尚且不进,况不与语,乎?”先生曰:“不是圣人终不与语。圣人的,忧不人人做圣人。是人的资质不同,施教不躐等。中人的人,便与他说说命,他不省,须慢慢琢磨他。”

一友问:“读书不记何?”先生曰:“晓,何记?晓已是落二义了,明本体。若徒记,便不晓;若徒晓,便明不的本体。”

问:“‘逝者斯’,是说活泼泼否?”先生曰:“。须致良知的功夫,方才活泼泼,方才与他川水一般。若须臾间断,便与不相似。此是问极至处,圣人此。”

问“志士仁人”章。先生曰:‘世人生身命子太重,不问死不死,定宛转委曲保全,此理却丢了。忍害理,何者不?若违了理,便与禽兽无异,便偷生在世百千年;不做了千百年的禽兽。者此等处明白。比干、龙逢他分明,所就他的人。”

问:“叔孙、武叔毁仲尼,圣人何犹不免毁谤?”先生曰:“毁谤外的,虽圣人何免?人贵修,若己实实落落是圣贤,纵人毁他,说他不著。却若浮云掩日,何损日的光明?若己是象恭色庄,不坚不介的,纵一人说他,他的恶慝终须一日露。所孟子说‘有求全毁,有不虞誉’。毁誉在外的,安避?修何尔!”

刘君亮在山中静坐。先生曰:“汝若厌外物求静,是反养一骄惰气了。汝若不厌外物,复静处涵养,却。”

王汝中、省曾侍坐。先生握扇命曰:“你扇。”省曾曰:“不敢。”先生曰:“圣人,不是等捆缚苦楚的,不是妆做的模。”汝中曰:“观‘仲尼与曾点言志’一章略见。”先生曰:“。此章观,圣人何等宽洪包含气象!且师者问志群弟子,三子皆整顿。至曾点,飘飘不那三字在眼,鼓瑟,何等狂态。及至言志,又不师问目,是狂言。设在伊川,或斥骂了。圣人乃复称许他,何等气象!圣人教人,不是束缚他通做一般:狂者便从狂处就他,狷者便从狷处就他。人才气何同?”

先生语陆元静曰:“元静少年亦解《五经》,志亦博。但圣人教人,怕人不简易,他说的皆是简易规。今人博观,却似圣人教人差了。”

先生曰:“孔子无不知;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此是圣真血脉路。”

何廷仁、黄正、李候璧、汝中、德洪侍坐,先生顾言曰:“汝辈问不长进,是未立志。”侯璧曰:“琪亦顾立志。”先生曰:“难说不立,未是必圣人志耳。”曰:“顾立必圣人志。”先生曰:“你真有圣人志,良知更无不尽。良知留些子别念挂带,便非必圣人志矣。”洪初闻,若未服,听说此,不觉悚汗。

先生曰:“良知是造化的精灵。些精灵,生生,鬼帝,皆从此,真是与物无。人若复他完完全全,无少亏欠,不觉手舞足蹈,不知间更有何乐代。”

一友静坐有见,驰问先生。答曰:“吾昔居滁,见诸生务知解,口耳异同,无益,姑教静坐。一窥见光景,颇收近效。久,渐有喜静厌动,流入枯槁病。或务玄解妙觉,动人听闻。故迩说致良知。良知明白,随你静处体悟,随你磨练,良知本体原是无动无静的。此便是问头脑。我话头滁州今,亦较几番,是致良知三字无病。医经折肱,方察人病理。”

一友问:“功夫此知接续,一切应感处反觉照管不及。若周旋,又觉不见了。何则?”先生曰:“此认良知未真,尚有内外间。我功夫,不由人急认。良知头脑,是朴实功,透彻。此便是内外两忘,又何不合一?”

又曰:“功夫不是透真机,何他充实光辉?若透,不由你聪明知解接。须中渣滓浑化,不使有毫沾带,始。”

先生曰:“‘命谓’,命即是。‘率谓’,即是。‘修谓教’,即是教。”问:“何即是教?”曰:“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他是,非的他非,是非依著他,更无有不是处。良知是你的明师。”

问:“‘不睹不闻’是说本体,‘戒慎恐惧’是说功夫否?”先生曰:“此处须信本体原是不睹不闻的,亦原是戒慎恐惧的。戒慎恐惧,不曾在不睹不闻加些子。见真,便谓戒慎恐惧是本体,不睹不闻是功夫,亦。”

问通乎昼夜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昼知夜的。”又问人睡熟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一叫便应?”曰:‘良知常知,何有睡熟?”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混沌,形象惧泯,人亦耳目无所睹闻,众窍俱翕,此即良知收敛凝一。既,庶物露生,人亦耳目有所睹闻,众窍俱辟,此即良知妙生。见人与一体,故与同流。今人不宴息,夜不是昏睡,即是忘思魇寐。”曰:“睡功夫何?”先生曰:“知昼即知夜矣。日间良知是顺应无滞的,夜间良知即是收敛凝一的,有梦即先兆。”

又曰:“良知在夜气的,方是本体,其无物杂。者使物纷扰,常夜气一般,就是通乎昼夜知。”

先生曰:“仙说虚,圣人岂虚加一毫实?佛氏说无,圣人岂无加一毫有?但仙说虚,从养生;佛氏说无,从离生死苦海:却本体加却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虚无的本色了,便本体有障碍。圣人是他良知的本色,更不着些子意在。良知虚,便是太虚;良知无,便是太虚无形。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虚无形中流行,未尝的障碍。圣人是顺其良知,万物,俱在我良知的流行中,何尝又有一物超良知外,障碍?”

或问:“释氏亦务养,不治,何?”先生曰:“吾儒养,未尝离却物,顺其则,就是功夫。释氏却尽绝物,做幻相,渐入虚寂了。与世间若无些子涉,所不治。”

或问异端。先生曰:“与愚夫愚妇同的,是谓同德。与愚夫愚妇异的,是谓异端。”

先生曰:“孟子不动,告子不动,所异在毫厘间。告子在不动著功,孟子便直从此原不动处分晓。本体原是不动的,所行有不合义,便动了。孟子不论动与不动,是集义,所行无不是义,此无动处。若告子此不动,便是捉此,将他生生不息根反阻挠了。此非徒无益,又害。孟子集义工夫,是养充满,并无馁歉;是纵横在,活泼泼:此便是浩气。”

又曰:“告子病源从‘无善无不善’见。无善无不善,虽此说,亦无差;但告子执定了,便有无善无不善的在内。有善有恶又在物感,便有物在外。却做两边了,便差。无善无不善,原是此,悟及,此一句便尽了,更无有内外间。告子见一在内,见一物在外,便见他有未透彻处。”

朱本思问:“人有虚灵,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类,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亦不矣。盖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窍最精处,是人一点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一体。故五谷禽兽类,皆养人;药石类,皆疗疾:同此一气,故相通耳。”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无外物,此花树,在深山中落,我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此花,此花与汝同归寂。你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明白。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外。”

问:“人与物同体,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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