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阳明先生守仁传
黄宗羲
王守仁字伯安，者称阳明先生，余姚人。父华，化辛丑进士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书。先生娠十四月生，祖母岑夫人梦神人送儿云中至，因命名云。五岁，不言，有异僧曰：“惜破。”始改今名。豪迈不羁。十五岁，纵观塞外，经月始返。十八岁，广信，谒娄一齐，慨圣人至。
登弘治己未进士，授刑部主，改兵部。逆瑾矫旨逮南京科官，先生抗疏救，诏狱，廷杖四十，谪贵州龙场驿丞。瑾遣人迹加害，先生托投水，至龙场。瑾诛，知庐陵县，历吏部主、员外郎、郎中，升南京太仆寺少卿、鸿胪寺卿。虔、闽不靖，兵部尚书王琼特举先生左佥御史巡抚南、赣。未几，遂平漳南、横水、桶冈、帽、浰头诸寇。
己卯六月，奉敕勘处福建叛军。至丰城闻宸濠反，遂返吉安，兵讨。宸濠方围安庆，先生破南昌，濠返兵救，遇樵舍，三战，俘濠。武宗率师亲征，群张忠、许泰纵濠鄱湖，待武宗接战奏凯。先生不听，乘夜玉山，集浙江三司，濠付太监张永。张永者，武宗亲信，群所惮。命兼江西巡抚。又明年，升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嘉靖壬午，丁冢宰忧。丁亥，原官兼左御史，征思、田。思、田平，归师袭八寨、断藤峡，破。先生幻梦谒马伏波庙，题诗壁。至是，祠，恍梦中。先生已病，疏请告。至南安，门人周积侍疾，问遗言，先生曰：“此光明，亦复何言？”顷逝，七年戊子十一月二十九日，年五十七。
先生，始泛滥祠章，继遍读考亭书，循序格物，顾物理吾终判二，无所入。是入佛、老者久。及至居夷处困，动忍，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忽悟格物致知旨，圣人，吾足，不假外求。其凡三变始其门。此，尽枝叶，一意本原，默坐澄的。有未中，始有中节，此知更无已。此知收敛，不须更主收敛；此知散，不须更期散。收敛者，感体，静动；散者，寂，动静。知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明觉精察处即是知，无有二。居越，所操益熟，所空万象毕照。是又有此三变。先生悯宋儒，者知识知，谓“人所有者不明觉，理万物所公共，故必穷尽万物理，吾明觉与浑合无间”，说是无内外，其实全靠外闻见填补其灵明者。先生圣人，。即理，故致知格物训，不不言“致吾良知理物物，则物物皆其理”。夫知识知，则轻浮不实，故必力行功夫。良知感应神速，无有等待，本明即知，不欺本明即行，不不言“知行合一”。此其立言旨不是。或者释氏本说，颇近，不知儒释界限一理字。释氏万物理，一切置度外，更不复讲，止守此明觉；世儒则不恃此明觉，求理万物间。所绝异，其归理万物，归明觉吾，则一。向外寻理，终是无源水，无根木，总使合，本体已费转手，故沿门乞火与合眼见暗，相不远。先生点所，不在明觉在理，金镜已坠复收，遂使儒释疆界渺若山何，此有目者所共睹。试孔、孟言证。致吾良知物，物皆其理，非所谓人弘乎？若在物，则是弘人矣。告子外义，岂灭义不顾乎？亦物间求其义合，正世儒所谓穷理，孟子胡不许，四端必归哉！嗟乎，糠粃眯目，四方易位，先生疑。
隆庆初，赠新建侯，谥文。万历中，诏从祀孔庙，称“先儒王子”。
（录黄宗羲《明儒案》卷十《姚江案》）
王守仁传
查继佐
王守仁，字伯安，别号阳明，浙江余姚人，晋王览裔。六世祖网，洪武中参议广东，死苗难。父华，及一人，历官讲读，侍孝宗经筵，不附刘瑾致仕，仕至南京吏部尚书。守仁母岑夫人，娠守仁十四月，梦神人乘五色云手授。祖叙因呼曰云。五岁不言，有异僧叙曰：“是儿勿名泄。”叙改名守仁，辄读书敏记。八岁，妄意神仙，嬉戏皆绝人。十五，从宦京师，游居庸，慨负壮图。十七，遇蜀士江西铁树宫，与语悦。及见娄谅，谈朱氏格物旨，复悦。故善跳狎，则稍就规准。赴乡试，见巨人夜立文场东西，呼三人，已忽不见。三人者，一榜中胡端敏世宁、孙忠烈燧及守仁，人意。守仁因负，谈兵，亦不废养生言。弘治十二年进士，授刑部主。病归，辟阳明洞书舍，更讲神仙。已又悔，改武选，遂与湛若水专求孔孟。
正德初，逆瑾乱政，论救言官戴铣，薄彦徽，因瑾罪。瑾怒，矫旨杖守仁门，谪龙场驿丞，复使人前扼。守仁佯置衣履江岸，题诗其处，若投江死者，免。附海舟舟山，飓风漂闽，有士收，故铁树宫与语悦者。遂赴龙场，在南彝万山中。无所书，日坐石中，默记旧牍，辄训释。期有七月，《五经》旨略备。龙场人相与伐木轩，居。
瑾诛，擢庐陵知县，历文选，累升佥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处。甫至，首平闽、广剧盗詹师富、温火烧等。因言“盗贼日滋，由滥抚，所调狼兵无制，徒残害，不足使。臣拣练部勒，请便宜行。”诏许。改巡抚总督军务。宸濠蓄逆，颇与贼通。守仁书密言状，且请罢绌奸谀，回豪杰；绝踪巡游，杜奸雄望。是年，茶寮贼，江、广、湖、郴。命三省讨。守仁首诛贼间吴让，督兵南康入，破横水、左溪巢，贼奔桶冈，战西山界。凡破巢八十四，俘斩六千余人，归流亡，度居。凿山，夷其险阻。请立崇义县横水属赣。已浰头贼池仲容尤悍黠，擅拟官号，畲瑶既殄，益增机险阱毒，虞王师。守仁厚抚其党黄金巢等，先从破横水。又纳仲容弟仲安款，收仲容仇卢珂等腹，故休士归农，若不复兵者。已阳鞭挞卢珂仲容，纵珂往合官兵，尽灭三浰，三十余战，灭巢二十有八，俘斩三千余人，复立平县，属惠治。虔吉人感功德，生祠。升副御史，荫一子锦衣百户，进千户。
十四年，宸濠果反。守仁与吉安知府伍文定兵，掩南昌不备，迎战鄱阳湖，贼平。在《宸濠传》。称威武将军南巡，使人邀所俘广信，守仁弗与。太监张永方赞诛刘瑾，海内所许，抵钱塘。守仁取内入浙，夜见永，便宸濠付，身至京口谒驾。诸奄不志，恶守仁前，称守仁宸濠党。永护持力，不问，赏亦不行。在《张永传》。江西水，疏劾，语极剀切，报闻。
世宗初立，召守仁人受封。中有沮者，谓国甫丧，不宴赏，中止。拜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归省。寻论封奉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夫、柱国、新建伯。父华亦封。父病中膺封，卒。
初，宸濠叛，结誉士夫，无所不倾。守仁亦与无崖异，尝使其门人冀元亨往观。宸濠谓善守仁，密谋陆完，意守仁其巡抚，是其形迹不无疑士夫。守仁忧居讲，受弟子，忌者蜂，颇目伪。至云初通宸濠谋，策其不胜背，言绝丑，不闻。是虽封爵赐号，竟不与铁券及岁禄，一勤王有功诸臣，中伤废斥殆尽，唯伍文定升副御史，荫一子千户。守仁不胜愤，乃疏再辞爵，且极论白诸有功者。温旨慰谕，终格不行。守仁所善席书与门人方献夫、黄绾，皆议礼幸，章守仁贤，宜，亦尼不果。
嘉靖五年，岑猛叛，诏两广聚兵讨猛。猛死田州。其党卢苏、王受相结再叛，岭南困。桂文襄萼素不善守仁，张总所强，口荐，代姚镆总督两广。守仁至，示恩信，卢苏、王受等缚归，则悉遣其众归农七万一千余人，勒石志功德。八寨瑶贼反侧岭表，与断藤峡、牛肠、六寺、仙台、花相诸瑶相煽结。守仁便宜，密令故降苏、受等轻兵。永乐、保靖土兵岭南者，亦八寨，与苏、受等相犄角，径捣其巢，诛斩万计，八寨尽平。捷闻，朝廷其夸擅，敕奖已。献夫、韬言其功不泯，许条画善闻。是守仁已病矣，舆疾劳所，桂萼方长吏部，暴喜功名，风守仁取安南，希崇封。守仁辞不应，是益怨守仁，谗守仁，赏不进。守仁病剧，乞骸骨，卧舟待命。甫度庚岭，卒，七年十一月。白气亘，数日乃已。萼等因盛言守仁初擒宸濠，攻战纪律不臧，奏捷伪；又言擅离本职，处置田州宜失；术不端，破坏士习；乞削夺官爵。诏免夺爵，停恤典，子不嗣封。
守仁致良知
（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