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著
书汪汝格物卷
癸酉
予汝“格物致知”说、“博文约礼”说、“博笃行”说、“一贯忠恕”说，盖不独一论再论，五六论、数十论不止矣。汝吾言，始骇拂，既疑焉，又既疑焉，又既稍释焉，稍喜焉，又疑焉。最与予游玉泉，盖论连日夜，始快释，油喜，冥契。不知予言非汝？不知汝言非予言？戏！若汝，谓不苟同予，亦非苟异予者矣。
卷首汝请，盖其尚有疑予；今既释，予无言已。叙其所归。
书石川卷
甲戌
先儒有浅深，则其言亦不无同异。者惟反，不必苟求其同，亦不必故求其异，在是已。今者先儒说苟有未合，不妨致思。思终有不同，固亦未甚害，但不因此遂加非毁，则其罪矣。同志中往往似有此病，故特及。程先生云：“贤且他是处，未须论他不是处。”此言最警。见贤思齐焉，见不贤内省，则不至责人已甚，治严矣。
议论胜，亦是今者病。今者，管中窥，少有所见，即足是，傲居不疑。与人言论，不待其辞终已先怀轻忽非笑意，訑訑声音颜色，拒人千外。不知有者从旁视，方疏息汗颜，若无所容；彼悍不顾，略无省觉，斯亦哀已！近同辈中往往亦有是病者，相见此警励。
某，虽亦略有所见，未敢尽是；其儒说，虽亦有异同，未敢尽非。朋友问者，皆相爱者，何敢不尽吾所见！正期体，务期真有所见其孰是孰非身明，庶有益斯。若徒入耳口，互相标立门户，，则非某初，其所见罪者至矣。近闻同志中亦有类此者，切须戒勉，乃无负！孔子云：“默识，不厌”，斯乃深望同志者。
与傅生凤
甲戌
祁生傅凤，志在养亲苦贫。徐曰仁祁，悯其志，尝育教。及曰仁祁，生乃京师谒予，遂从予南。闻予言，若有省，将从。痛其亲贫且老，其继母弟又瞽愚，无所资养，乃记诵训诂，文辞，冀是升斗禄。日夜不息，遂是危疾，几不救。同门士百计宽譬，不已，乃质予。予曰：“嘻！若生者亦诚怜者。生志诚孝亲，已陷不孝不觉矣。若生者亦诚怜者！”生闻悚，问曰：“贫亲老，不禄仕，孝乎？”予曰：“不孝矣。求禄仕至疾，殒其躯，孝乎？”生曰：“不孝矣。”“殒其躯读书文求禄仕，禄仕乎？”生曰：“不禄仕矣。”曰：“则尔何免不孝？”是该泣，甚悔，且曰：“凤何免不孝？”予曰：“保尔精，毋绝尔生；正尔情，毋辱尔亲；尽尔职，毋失尔惕；安尔命，毋外物戕尔。斯免矣。”其父闻其疾危，视，遂携同归。予怜凤志不，哀凤贫不赈，悯凤不留。临别，书此遗。
书王宇卷
甲戌
徐曰仁数予言宇人，予既知矣。今年春，始与相见姑苏，话通宵，益信曰仁言。宇诚忠信者，才敏沉潜者。是乎慨有志圣贤，非豪杰士哉！兹卷，请予言。予不敢虚，则诵古人言曰：“圣，诚已矣。”君子诚身。格物致知者，立诚功。譬植焉，诚，其根；格致，其培壅灌溉者。言格致者，或异是矣。不植根徒培壅焉、灌溉焉，敝精劳力不知其终何所矣。是故闻日博日外，识益广伪益增，涉猎考究愈详所缘饰其奸者愈深甚。是其弊亦既睹矣，顾犹泥其说莫察，独何欤？今君子或疑予言禅矣，或疑予言求异矣，吾不敢苟避其说，内诬己，外诬人。非吾宇高明，其孰与信！
书王嘉秀请益卷
甲戌
仁者万物一体，莫非己，故曰：“己立立人，己达达人。”古人所见人善若己有，见人不善则恻若己推纳诸沟中者，亦仁已矣。今见善妒其胜己，见不善疾视轻蔑不复比数者，无乃陷不仁甚弗觉者邪？夫谓善，人秉彝，是懿德，故凡见恶人者，必其在己有未善。瑞凤祥麟，人争快睹；虎狼蛇蝎，见者持挺刃向矣。夫虎狼蛇蝎，未必有害人，见必恶，其有虎狼蛇蝎形。今见恶人者，虽其取，未必尽恶，无亦在外者犹有恶形欤？此不不省。
君子，己。己故必克己，克己则无己。无己者，无我。世者执其利，任己；漭焉入隳堕断灭中，任无我者，吾见亦矣。呜呼！有志圣人，乃堕末世佛、老邪僻见弗觉，亦哀夫！“有一言终身行者，其恕乎”，“强恕行，求仁莫近焉”，“恕”一言，最者所吃紧。其在吾子，则犹封病良药，宜勤服。“见贤思齐焉，见不贤内省。”夫见不贤内省，则躬厚薄责人矣，此远怨。
书孟源卷
乙亥
圣贤，坦路，但知所从入，苟循循进，各随分量，皆有所至。厌常喜异，往往入断蹊曲径，力愈劳，愈远。向在滁阳论，亦惩末俗卑污，未免专就高明一路导引接。盖矫枉救偏，拯弊，不不；若终迷陋习者，已无所责。其间亦兴感士，一趋向，皆有喜。近又复渐流空虚，落新奇论，使人闻，甚足忧。虽其人品高，若与终迷陋习者亦微有间，究其归极，相几何哉！
孟源伯生复金陵请益，察其意向，不无进；说谈弊，亦或未免，故因其归告此。遂使归告同志。务相勉平实简易，庶无负相期云耳。
书杨思元卷
乙亥
杨生思元广，既告归曰：“夫子教，思元既略闻。惧不克任，请所砭其疾者书诸绅。”予曰：“子强明者，警敏者。强明者病矜高，是故亢不；警敏者病浅陋，是故浮不实。砭子疾，其谦默乎！谦则虚，虚则无不容，是故受不溢，德斯聚矣；默则慎，慎则无不密，是故积愈坚，诚斯立矣。彼少盈者，不知谦者；少见炫者，不知默者。盈者吾必恶，炫者吾必耻。人有不我恶者乎？有不我耻者乎？故君子观人必省。其谦默乎！”
书玄默卷
乙亥
玄默志矣，犹有诗文，何耶？弈，技，不专致志则不，况君子求，分情他乎？孔子曰：“辞达已矣。”盖世辞章者，莫不是藉其口，亦独不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乎？德，犹根；言，犹枝叶。根不植，徒枝叶者，吾未见其生。予别玄默久，友朋玄默所诗者，见其辞藻日益进。其在玄默，固所根盛枝叶茂者耶？玄默留，示予斯卷，书此遗。玄默尚有告我矣。
书顾维贤卷
辛巳
维贤予将远，持此卷求书警戒辞。此“警戒”二字，便是予所最叮咛者。今朋友患不立志，是因循懈驰，散漫度日。若立志，则警戒意有不容已。故警戒者，立志辅。警戒，则问思辩功、切磋琢磨益，将日新又新，沛莫御矣。程先生云：“者气所胜、习所夺，责志。”又云：“凡诗文亦丧志。”又言“且省外，但明乎善，惟尽诚，其文章虽不中，不远矣。所守不约，泛滥无功。问，《四书》中备矣。”儒论，未免互有失。其者不《四书》外，失者遂有毫厘千谬，故莫专求《四书》。《四书》言简实，苟忠信进德求，亦明白易见。与不善人居，入鲍鱼肆，久不觉其臭，则与俱化。孔子圣，尚赖“三益”资，致“三损”戒。吾侪从，顾随俗同污，不思辅仁友，求致，恐无是理矣。非笑诋毁，圣贤所不免。伊川有涪州行，孔子尚微服宋，今日风俗益偷，人日沦溺，苟立，违俗拂众，指摘非笑纷，势所必至；亦由所养未深，高标榜所至。者便不立门户，招谤速毁；亦不故避非毁，同流合污。维贤温雅，朋友中最难，似非微失弱，恐诋笑，不无动；谗〔一〕所动，即依阿隐忍，久将沦胥溺。每此便须反身，痛切责。己志未坚定，亦便志气激昂奋。但知明己善，立己诚，求快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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