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八、劫数

红尘渺渺,我常觉无处藏身,从镇那城,流离颠沛一生。落魄,一株草木跪乞怜,一粒尘埃点头弯腰。

浮生梦,一场戏的终结是另一场戏的始。在历史座纷呈的舞台,有少人的故惊动魄,又有少人的故平淡无波。所有世间的人,及存在世间的物,无论哪一从世间抽离,留些许痕迹。那夏季,我见证了一池莲从生长萎落的漫长历程。及那秋季,一枚红叶离枝头,及纷飞落的所有细节。

人的一生同草木,春萌秋萎,我经历了许,记住的片段却那的微。待有一,与世界告别的候,不知什带走,又留什做是馈赠给人间的礼物。人生四季,总有太我阅不尽的风景,邂逅不完的人。人与人间的相逢是缘分,人风景的相逢亦是缘分。缘就是涯海角牵手,缘灭纵是咫尺间无法相见。红尘渺渺,我常觉无处藏身,从镇那城,流离颠沛一生。落魄,一株草木跪乞怜,一粒尘埃点头弯腰。

夏,苏曼殊说并不短暂。他乘舟采莲,邂逅了宋代的李清照,有一段诗意的谈。他结识了伶人意杨月楼,让他深切感受人生戏的薄凉。些日子,他常听戏,独贪恋戏的悲喜。他甚至有穿戏服,抹妆颜,台舞一段水袖,唱几段京腔的冲动。苏曼殊希望己在有生年写一部戏曲,让他喜爱的伶人演绎淋漓尽致,给那故一生夏的始,一段若秋叶的死亡。

些夜晚,苏曼殊伏案写,陪伴他的有一盏幽淡的灯,及窗外的清风朗月,有那不知疲倦的蝉鸣。他的说《非梦记》撰,应包笑约,刊布《说观》,部说苏曼殊此生最的品。最喜他文中意境,云雾苍松,古寺老僧,茫茫世间,一段爱恋。“海空阔九皋深,飞松听鼓琴。明日飘又何处?白云与尔共无。”白云无,记不住往的岁岁年年,人生有情,却终究是抵不似水光的滔滔东流。人生似梦非梦,故是别离结局,在某雾的晨晓,故中的人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崎岖的山飘远。

苏曼殊喜欢读汤显祖的《临川四梦》。那些梦,让他体味人生幻灭无常,姻缘前世有定,富贵难长久。人生活在梦中,就忘记现实的苦难,却不知梦醒,那无边的寂寥袭,将你原本完无损的彻底撕裂。《牡丹亭》的爱情,生死,死生,全凭者一支灵动的笔任意描摹,从此,姹紫嫣红、烟波画船了世人一切的渴望,花眷、似水流年更了青春梦一永不谢幕的戏。

他觉己的一生就同南柯一梦,是南柯梦一派的雕楼画栋、蝶舞莺啭,己的一生飘萍逐世、寂寥伶仃。许人认苏曼殊的人生模糊不清,他的任让他爱了漂游,沉湎酒色。其实有他己明白,他了清醒的,他在寺院闭关修炼几月的候,就已经深透知晓人世。悟无处悟的候,他体味内深刻的孤独。世,释迦牟尼有一,老子有一,轩辕有一,苏曼殊己有一,所他至死不肯辜负己仅有的一次人生,尽管份由他付了常人难忍受的代价。

一枚红叶落在窗台,似在提醒苏曼殊,秋真的了,四季中最爱的一季就不约至。香叶火,高洗云,松针吐翠,落日熔金。他《牡丹亭》杜丽娘说一句话,一生爱是。是的,无论你是怎一冰凉的人,罪恶的人,或是浅薄的人,抵不住春花秋月的诱惑。苏曼殊觉己是一株秋的芦苇,孤独苍凉,他将世间风景透,却有人真正读懂他的。一生中,真正的知己是他笔的诗句,是他画中的墨迹,是他禅房的木鱼,是日本的樱花,是江南的烟雨。

秋季,苏曼殊病痛缠身,秋雨打在他尚未合的诗稿,惊醒他模糊的梦境。些日子他总是做梦,醒感觉一从未有的虚,冷毫无血色,曾经惊涛怒浪的旅程今归平静。他住进了霞飞路的某医院,每在医院听雨。往总生命像藤蔓一,在岁月的墙头千缠百绕,生生不息。今似乎明白,秋的藤蔓枯萎断落,有不死回生的候。他就是那秋的枯藤,褪了葱绿的衣裳,光华在季节应声落,给了流年。

是苏曼殊一次向命运低头,前有认命的法,他又何曾有的软弱,从骨骼软弱的声音。苏曼殊害怕住院,白色在他意味着圣洁,是医院却给他一死亡的提示。在医院,他亲眼昨日与他谈笑风生的病友,二在一匹白布安静睡。那些被称白衣使的护士他千般叮嘱,藏了他放在枕头的糖,熄灭了他刚刚点燃的烟。苏曼殊依旧那任,在病未完全康复,他不听医生劝阻,毅院。

院的苏曼殊居住在新民,秋叶纷纷离枝,他的内有一难言说的感伤。落寞的候,他始深切怀念在寺院的生活,虽寡静,却让他感安。悲悯的佛原谅世人所犯的一切罪,他慈悲的眼神减轻你的痛苦,让死亡不再那悲凉。回不了,回一次的长寿寺,做一静扫落叶、菜养花、劈柴挑水的尚。一人,一颗,在寂寞的山崖坐云,任世间繁华万千,他做佛前芥子。

些年,苏曼殊四海漂游,经历了太的故,是涛涛不尽的尘世,他又管了少?他不知己一生底是佛缘深,是尘缘深,知,佛是他的画,尘是他的诗,两不割舍。深秋,苏曼殊披了袈裟,住在红尘深处,长风寂寞、秋叶泥。他有预感,今生再踏不进寺院的那门坎,或许生倾听久违的钟声。他终究是转世,是轮回,盘点一生,他的应该比失的。

苏曼殊经常告诉他身边的朋友,说他感应己的前世,预知己的未。他相信苏曼殊是一灵气非凡的人,却无法认同一些玄妙的说法。一读经卷,敲木鱼、研究佛法禅理的僧人,其思是与普通凡夫不同。他甚至常说预知人类的未,度化世人苦海。我应相信他的慈悲,甚至应该他的慈悲感动落泪。是很遗憾,他在佛前所的仅有一点法力,甚至度不了他己。

在劫难逃。苏曼殊了冬的一场雪,笔写了四字:在劫难逃,迷信认命注定遭受的灾难是无法逃的。

苏曼殊病重,入住了海宁医院就医,日泻五六次,气若游丝,状甚危。简短几字,却让人不忍读。孽海情,富贵浮云,他的人生似乎就像一首绝笔诗,尽所有激情,写尽世间况味,清高又寥落,绝亦苍凉。



二十七、莲事目录+书签二十九、归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