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既是阿父养，岂认人做父。”安絜言。
曹节劝：“王允年不及五旬，已九卿。不及花甲，位列三公。少，郭林宗赞曰：‘王生一日千，王佐才。’七月半变，与蓟王恩师同进退。今蓟王辅汉将军遥领朝政。洛阳八关，尽在掌握。料，王允仕途，坦荡砥，必宿臣。其护佑，吾儿无忧矣。”
“阿父意，女儿已尽知。”安絜言：“但凭阿父做主便是。”
“女儿，父焉不知。”曹节忽一声长叹：“遥年，安世高与安氏，同生共死。依安息风俗，我带你祭拜，初与临乡侯相遇。你老父身，窥少年英雄。不料被临乡侯警觉。回望，又急忙藏身。若那，与临乡侯四目相，结良配。今日何须求王允。”
安絜眸生烟：“彼年少，鹿撞。”
“若知辽东田韶高价求取七色婢，乃是赠与今日权倾蓟王。老父又何须此一举。将你从名册除，替秦太仓女。”曹节叹息：“老父一生所憾，唯有此。”
“阿父切莫此。”安絜安慰：“女儿行走宫中，与世无争，乐逍遥。”
“寒暑易节，年纪渐长。深闺待嫁几。”曹节摇头：“况又是桓帝临终嘱托。若不女儿觅人，老父九泉，有何颜面再见先帝。”
“阿父且宽。”安絜笑着眨了眨眼：“女儿知书达理，品貌俱佳。何愁不嫁。”
被养女夸逗笑，曹节连咳数声：“罢，罢。”
琉璃暖轩，其乐融融。人将死，其言善。一生争权夺势，历经生死两难。至死方休。
黄门宦官，古往今，安辞世，善终者，寥寥。
“若闲暇，老父归封国。湘南侯，埋骨邑中。”曹节言。
话说，安帝年三十二崩，太临朝，立章帝孙、济北王子北乡侯刘懿帝。原皇太子刘保废济王。不久，北乡侯刘懿薨，中黄门孙程、黄龙等十九人动政变，迎刘保（顺）帝。顺帝论功行赏，众人均封侯。黄龙受封湘南县侯，食五千户。并永建元年（126年），悉遣就国。黄龙是抵达湘南，筹建湘南侯国。永建三年返京，“更相贿赂，求高官增邑”。不料。永二年（137年），再返湘南，减食四分一。黄龙死，遂葬湘南境内。
我朝惯例。凡宫廷政变有功，举黄门，因功封侯。桓帝，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诛将军梁冀有功，受封“五侯”，食邑一万，乃至二万户。
曹节亦不例外。
永康元年，桓帝崩。建宁元年，曹节领中黄门、虎贲、羽林军一千人，入河间，迎刘宏继位。因功受封长安乡侯，食六百户。因党锢功，改封育阳侯，增食三千户。熹平元年十月，与王甫等，同诬勃海王刘悝谋反。增食四千六百户，计八千二百户。
若此乞骸骨，退位让贤。依律，由太傅杨彪辅政，与辅汉将军刘备“并录尚书”。曹节因让贤功，再酌情增食八百至一千户。万户侯。
顺帝明，便在将政变有功宦官，各封侯，“悉遣就国”。远离禁中，权力中，新人腾位。桓帝却将“五侯”留在身边，灵帝亦此例。乃至宦官专权，恃宠骄横。令外戚与内官矛盾，不断激化。相互攻杀，内乱亡国。
就曹节言。择此“功身退”，乃明哲保身举。头患，将军何进，已兵败身死。待蓟王刘备主政，感其拥功不恃，拱手让贤举。必不无端加害。
此不走，更待何。
中唯一牵念，便是养女。
何不一并带走。
曹节有难言隐。
蓟王威名赫赫。连立二帝，功高盖世。年方二十五六，却已是三朝元老。蓟王龙精虎猛，气宇轩昂。春秋鼎盛，京中望气者皆言，长命百岁。掐指一算，尚余甲子年华。将军何进兵败身死，再无人与其争锋。诸董重、何苗辈，提甚。
蓟王就国，万勿轻动。二宫太皇，亦不敢轻易离朝。正借赐婚马氏，请蓟国入朝亲。谓一举两。
蓟王威不兵革利。“（）干（）支海市”，往四渎，纵横江表。十万船户，已有万户，入海市籍。贩运蓟国名产，获利颇丰。凡有港津，必有海市。因水兴者，不百余城。尤其三南，蛮夷徼外。正迅速汉化。百越、百濮、西南诸夷，民皆善水。与半岛及倭国岛夷，不分伯仲。且耐极苦，悍不畏死。需善待，募船夫舟子，甲板船工，随行就市，皆堪。
将蓟国一切便利先进，放四海皆准。指日待。
笑井底蛙。洛阳贵胄，坐井观。浑不知，八关外，早已今非昔比，一日千。
蓟王迟迟不愿重返帝，因洛阳贵胄，闭关锁，墨守陈规，壁观。明知徒劳无功，何必空废舌。
凭子钱十，贳贷洛阳。洛阳四市：马市、金市、南市、粟市。已半入蓟王手。再加金水市，函园阳港双市，洛阳脉门，尽在掌握。
先前，每每忌惮蓟王“汉（）一藩”，功高震主。今，此消彼长，势衰。更加何董二戚，裹挟汉室宗亲，封君贵胄，乃至文武百官，名门豪右，明争暗斗，早已无暇他顾。
削藩已不敢。唯有苦熬蓟王寿终正寝，封国支离破碎。
在此前，唯剩笼络一途。与“羁縻策”，一脉相承。
俗谓“趁热打铁”。
趁何太伤难平，创伤未愈。董太皇一力撮合。与蓟王太妃书信定九月期。九九重阳前，刘备需抵洛阳。
“三月巳，九月重阳，使女游戏，就此祓禊登高。”又说：“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且“九阳数，日月并应，俗嘉其名，宜长久，故享宴高。”
赐婚诏书已先行颁。马氏愿受封“瑶光贵人”。
知蓟王九月抵京，洛阳百姓皆翘首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