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远留步。”刚正堂，袁绍便唤。
“本初何意？”许攸闻声回头。
“请借步一叙。”袁绍近前答。
“请。”许攸伸手相邀，二人同入长史精舍。
精舍在将军西院，毗邻显阳苑。闹中取静，悠。
“延熹二年秋，霖雨逾月。是梁冀新诛，徐璜、左悺等五侯擅贵其处。又显阳苑城西，人徒冻饿，不其命者甚众。”
登顶阁，俯瞰苑中景。袁绍笑：“前有先贤，凿壁偷光。今有子远，登高借景。二相呼应，何其妙哉。”
“妙在何处？”许攸亲煮酒。
“妙在一‘借’字。”袁绍意味深长。
许攸摇头一笑：“本初所见。舍中一切，皆非许攸所有。便是身府服，亦是将军所赐。不借何？”
袁绍轻轻点头：“子远乃高士。与绍及孟德，皆少友。正因你我乃故，绍有一肺腑言，不吐不快。”
酒尚未温，许攸平揖相问：“本初请直言。”
“子远知，王芬。”袁绍忽问。
“王文祖，兴兵谋逆，刺杀先帝，已认罪伏诛。”许攸静答。
“子远又知，王芬谋逆前，亦曾暗中联络孟德。”袁绍又问。
“哦？”许攸反问：“此等隐秘，本初何知。”
袁绍遂取一绢书：“子远且观。”
许攸接一，正是曹操《与王芬书》。或称《拒王芬辞》。便不动声色：“传闻，先帝已将王芬往书信，付一炬。且此书，亦非孟德笔迹。莫非伪造？”
袁绍摇头：“非。此书虽非孟德手，书句句皆孟德口。”袁绍甚是笃定。
“愿闻其详。”许攸再拜。
“子远知，河间名士，张子并（子亚）乎？”袁绍破机。
“王芬创《灵帝河间旧庐碑》鄚县张超！”电光石火，许攸已通一切。
“。”袁绍便言：“芬疏不武。诱先帝北巡，请名士张超，创锦绣碑文。待碑文，二人酒高歌，席间王芬醉，孟德手书袖中遗落。遂被张超悉知。张超默记，返乡，辗转反侧，难安枕。遂将密信书白绢，知我素与孟德，便随函寄洛阳。”
已至此。是否真乃“醉酒遗落”，唯张超一人知晓。寄书袁绍，除曹操，亦求保。毕竟，是张超王芬创《灵帝河间旧庐碑》。
许攸轻轻颔首：“既有此书，足证明，孟德并未裹挟其中。即便，替友隐秘不报，亦‘义无罪’。”
“诚子远所言。”袁绍话锋一转：“绍窃，王芬既暗说孟德，焉不联络子远。”
许攸面色常，颇风轻云淡：“本初何此言。王芬行兵乱，必联络豪杰。我何？”言意，手无缚鸡力，何阵杀敌。
袁绍亦不破绽：“此，安。你我共将军麾。若怀不轨，暗藏谋逆，我等俱危矣。”
“本初知，我并无异。”炉酒已温，许攸亲手斟满：“且满饮此杯。”
“请。”袁绍一饮尽。
长乐宫，长秋殿。
何进又将宦官名籍，呈给帘内何太御览。
何太疑：“曾删减。”
“丝毫未减。”将军实告。
“将军，既决已定。朕亦无言。”何太不置否。
“弓在弦，不不。”何进中石落。又怕惹恼太，遂宽慰：“五日，见分晓。”
“。”何言：“王母降弥月喜。园内仙气经久不散。将舞阳君及中老，迁住。”
何进其意：“喏。”
北宫黄门署。
赵忠、张让、毕岚、宋典、封谞、郭胜。残余中常侍，悉数场。
“何进杀蹇硕，乃控西园卫。”环视众人，赵忠言：“先帝立西园八校，我辈皆曾认领一校。我已暗中联络西园左校夏牟，助军右校冯芳，助军左校赵融，军校尉兼（北军）屯骑校尉鲍鸿、右校尉兼（北军）步兵校尉淳琼。五校皆我所。”
“鲍鸿、淳琼，非黄门，焉我所。且淳琼素与司隶校尉袁绍，必内应！”毕岚惊。
“屯骑校尉鲍鸿、步兵校尉淳琼，身兼二职，平日驻北军营，并不入西园。”赵忠言：“淳琼所部，实由左校夏牟代统领。夏牟，乃中常侍夏恽弟。阿阁兵乱，夏恽被剁泥，尸骨无存。夏牟焉无恨。若我等俱亡，黄门子弟，何独存。兄己，夏牟必无二。”
“鲍鸿又何？”宋典追问。
“鲍鸿贪财善战。因侵盗军资，赃千万。被侍御史兼西园典军校尉刘岱劾奏，本狱死。求我向先帝进言，免身。”赵忠笑：“愿我等所。”
“原此！”众人喜。
“今日早朝。将军一系，群表，尊陛‘无将军’。统领兵马。若无陛敕令，师无名。西园卫焉敢随我等，击杀朝将军。”毕岚仍有疑虑。
“太皇诏命在此。”封谞取敕令在手。
“永乐董太皇！”众人领神。
“。”封谞高深一笑：“何进‘专杀左右，擅权弱社稷’。故二宫太皇，责令三司审。我等奉命行。若何进不从，格杀勿论。”
“此罪何？”宋典喜问。
长乐太仆郭胜，数珍：“太母舞阳君，及车骑将军何苗，数受我等赂遗，代遮掩。何苗曾向太进言：‘将军专杀左右，擅权弱社稷’。日前，车骑将军‘亲笔表奏’已入尚书台。老人抱恙入宫，秘奏董太皇。才请敕令。”
“何苗乃进弟。何劾奏兄长……”毕岚幡醒悟：“乃是伪！”
“。”张让字字见血：“何苗本姓朱，与何进异父异母。并非血亲。且素与兄同。由他劾奏，无人疑。”
“又何？”毕岚再三追问。
“，何进枭首，权在握。何苗寻保，焉敢与我等敌！”赵忠森一笑：“前汉张敞京兆尹，将被免官。便有属，不肯听命办案。且人言：‘不再做五京兆尹，办何案？’典‘五日京兆’。今借一。亦是将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