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宫,玉堂前殿。
目送群臣散朝,又身恭送窦太皇仪仗赴云台殿。少帝示意身仪仗各散班,独返殿。
恭送百官阶。玉堂署长张让一路跑,奔殿服侍。
“陛因何不乐?”见少帝枯坐无言,张让伺候。
“蓟王传檄,莫不服从。越嶲夷率,险杀子谢。”略停顿,少帝叹:“闻蓟王名,竟惊怖斯乎。”
悉知圣意,张让浑身一颤。见四处无人,遂抵近耳语:“陛所忧,是夷率义灭亲,竟‘杀子谢’。”
少帝轻轻颔首:“太‘降流火,麒麟送子’,今秋便见分晓。勃海王亦称贵子,与一众逐鬼童子,豢养在永乐宫中。若有一日……”少帝深吸一口气,徐徐睁双目:“朕何处。”
“陛乃群臣所立,告太庙。依祖制,父死无子继,方兄终弟及。陛春秋盛茂。所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待元服册立帝,次年诞皇子,坐稳帝位。再无顾忧。”张让劝。
“尚有十载。”少帝又问:“若有人等不及,又何。”
“蓟王在北,无人敢逆。”张让口。
一声叹息,少帝又问:“朕,何处?”
“戒慎,防。”张让斟酌答。
“张常侍真乃金玉良言。”少帝轻轻颔首。今又记一条。
“陛谬赞。老奴垂垂老矣,守陛元服,虽死瞑目矣。”张让再拜。
“金市子钱,是永乐鹰犬。”少帝忽问。
“……”张让知肚明,却断不敢说破:“老奴实不知,不敢妄言。”
“先帝卖官鬻爵。车队输入西园。一朝驾崩,尚未入土。传闻积满铜钱销金窟,便被太与董太皇平分。有此。”少帝再问。
“此,宫人尽知。”张让再答。乃是默认。
“董太皇亦卖官求货,铜钱积满永乐宫室。假,子钱手,贳贷封君列候,生子钱。亦是常理。”
“陛,圣明。”着被程璜抄走的窖藏子钱,张让忽锥痛。
“朕,不求财货,不慕富贵。虑宗室贵胄,皆身负巨债。若永乐所控,甘党羽,共谋立勃海王帝。朕,危矣。”少帝终言及中所虑。
“老奴料,不至此。”张让急忙暗中转圜。却似明镜:《子钱集簿》有!奈何陛年少,蓟王日中。唯有隐忍不报。需等陛元服,羽翼渐丰,再寻机告详情。助陛,痛决。一举铲除跋扈四将军。东山再,重掌权。重拾泼富贵。
历代内官封爵者,莫不是。
煌煌汉,非功不侯,非刘不王。助陛铲除外戚、宗王。一举肃清朝堂,政子手。是功一件。
总归是,富贵险中求。
此,亦是黄门宦官,梦寐求进身阶。
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助桓帝杀将军梁冀,或封“五侯”。王甫、曹节,诛将军窦武,权倾朝野。若除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政少帝。与赵忠、宋典、毕岚,并称“四侯”乎?
那,辅汉将军,蓟王刘备,便不不除。
因,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四将军,三人皆死,蓟王又何独善其身。
一切,皆需等少帝元服。
“不十载,老夫等……”将玉堂前殿,张让忽觉旋转。两眼一黑,人不知。
待悠悠转醒,人已在偏殿玉堂署内。
榻前其诊脉人,正是养子张奉。
“我儿……儿,因何,在此。”张让忽觉两腮抽搐,乃至口齿不清。
“阿父勿动。”张奉乃太医令,不害他。
须臾,待诊毕。张奉才忧声言:“阿父乃中风邪症。宜静养,切莫操劳。”
“莫非与……与……曹(节)类似!”张让强问。
“正是。”张奉言:“传闻尚书令,需服蓟国华夫所配‘再造丸’,方续命。”
“此药……药……父取不难。”张让反宽慰养子:“我儿……儿……无需挂念。”
医者父母。更何况此症者,乃是养父。太医令张奉言:“阿父往行,需谨慎。随遇安,无需强求。切莫迁怒,令风邪复。救不及。”
“吾儿医嘱,老父铭记肺腑,一刻不忘。”待情稍平复,张让目光慈炯:“若命该此,亦怨不旁人。我刀锯余人,幼入黄门。长二宫,历经数帝。半生跌宕,生死两难。若此撒手人寰,亦了无牵挂。恨不护我儿周全。”
“阿父……”张奉不由洒泪。今今日,旁人皆视老父洪水猛兽,避恐不及。唯有己深知,幼饱受慈爱,深受善待。父慈子孝。
“此二字,我儿口。老父方觉伦乐。”张让笑:“且回吧。恐惹人闲话。”
“阿父保重。”张奉再拜。太医令值守禁中,及重臣诊治。何轻离。
须臾,黄门署长赵忠,闻讯。
见张让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赵忠情,知:“张常侍?”
“在。”张让轻轻睁眼。
“何病此凶猛。”赵忠忙问。
“我儿说,乃力瘁,积劳疾。需静养,三日内,即无药愈。”张让笑。
“怜见!”赵忠长一口浊气。浑身一软,竟旁若无人,倚在榻旁。一路,是赶急了。
张让附身笑问:“赵常侍,何故失仪?”
“你我休戚与共,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不久活,我亦难免早死。”赵忠苦笑:“无论是生是死。生死关头,何顾忌。”
“赵常侍,所言极是。”张让眼中戾芒,一闪逝:“身,若不全。你我何敢轻言一死。”
“知我者,张常侍。”赵忠整冠拜。
张让坦受:“知我无恙,且速回。”
“。”赵忠擅离守,亦需早归。
目送赵忠偏殿,张让颓卧榻。浑身颤栗,不已。
待抽搐停歇,再口已老泪纵横:“人不己,诛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