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四海 第063章 焉能见疑

沿途亭舍,早已人满患。赶车老仆,即便手持传证,亦不入内。讨了份草料,便怏怏返回。

“前方何县?”车内文士问。

“乃广宗县。”老仆答曰。

“此,且投广宗城内栖身。”文士言。

“喏。”老奴奉命登车。日薄西山,方抵达广宗城外亭。

远离河,流民渐稀。入广宗城,见粥棚林立,饥民聚集。冀州,各城虽皆施粥赈济灾民,奈何杯水车薪。三十二郡国蝗,河水漫溢。数十万户,流离失所。冀州饱受荼毒,万民饥流,饿殍遍。何救的完。

那股秽物混合体味的恶臭,久久不散。老奴催动驽马,加速远避。

“停车。”车内文士忽。

老仆闻声勒缰。马车缓缓止步。

“阿爹因何停车。”女童稚气未。

“甯儿且。”随文士手指,女童隔帘眺望。须臾,稚声言:“见流民,未见其他。”

“此流民,与先前所见,有何不同?”文士笑问。

“有何不同……”意识的嗅了嗅,女童双眸一亮:“此无臭。”

“。”文士言:“此处流民,虽面露饥色,却目中生光。井有序,坐不乱。其首领必非,常人。且车一观。”

“阿爹河北,便寻此人?”女童又问。

“十八九。”文士笑答。

见一文士,仙风骨,缓步。流民中,便有长者身相迎:“足所何?”

“敢问老丈,贤师何在?”文士长揖。

“足何人?”长者又问。

“师,南阳张机,特拜。”文士答曰。

“原是同中人。”长者急忙行礼:“我贤师,月前外,广施符水救人,昨日方归。先生稍,老朽便入内通禀。”

“有劳。”

须臾,有兄弟三人,步迎:“钜鹿张角(张梁、张宝),见张嗣师。”

“鄙人张机,嗣师乃某长兄。”文士笑答。

“原是‘二嗣师’面,失敬。”张角即改口。

“不敢。”文士言。

“你我虽同门,却各有所奉。河界,泾渭分明。我教信众,从未越雷池一步。不知二嗣师,所何?”张角劈头问。

“实不相瞒。此,乃奉父命,请贤师南论。”文士答曰。

“张师请我论?”张角微微皱眉。

文士欣点头:“。”

张角却摇头:“传闻张师山中,羽化升仙在即。此紧关头,因何与我等,空费舌。”

文士答曰:“父将毕生所,传贤师。”

身旁张宝口:“张师收我等徒乎!”

“未知。”文士含蓄一笑。

蓟国,临乡城,王宫正殿。

将令苏伯,百忙中奉命入宫。刘备取齿油瓶视:“苏公,识此物。”

苏伯双手接,拔塞轻嗅,又指腹抹瓶塞,细细碾磨,再观油渍,便答曰:“此物,名曰‘蛟鱼油’。”

“何蛟鱼油?”刘备忙问。

“传闻,南海外有鲛人。鲛人善纺织,织入水不湿‘鲛绡’,且滴泪珠。蛟鱼油,乃人鱼膏。极易燃,一滴便燃数日不灭。传说,始皇陵中,便有鲛人油制的长明灯。‘人鱼膏烛,度不灭者久’,便是此物。”苏伯答曰。

“人鱼膏?”奇闻,刘备何信。

实,关南海鲛人,历代流传甚广。

《太平广记》所载:海人鱼海人鱼,东海有,者长五六尺,状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丽女子,无不具足。皮白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马尾,长五六尺。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取,养池沼。合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苏伯言:“此物易燃。无需明火,日光曝晒,便点燃。”

除匪夷所思的“人鱼膏”,刘备倒是了另一物。

白磷。质软,冷脆,见光色变深,易燃。在湿气中约四十度(40℃),便着火。甚至因摩擦或缓慢氧化产生热量堆集,需局部温度达四十度,便燃烧。

人言及始皇冢内长明灯,亦有“燃鲸鱼膏灯”记载。

换言,齿油瓶中“人鱼膏”,或“鲸鱼膏”。鲸鱼脑油,混合白磷制。

再往深。河洛死士,连番操弩。齿轮不停咬合,乃至温度激增。需局部升温超白磷着火点,弩架内所注齿油,便火燃烧。鲸鱼脑油,名耐烧。据说,每立方米鲸鱼脑油,燃五千。此,足确保始皇冢“不灭者久”。

是乎。一瓶“人鱼膏”,足将追魂弩,烧焦木。

“此乃先秦墨禁物。敢问主公,从何。”苏伯问。

“先秦禁物,却在南阳现世。”刘备遂将此物历告知。

“主公是说,南阳有人售追魂弩?”苏伯表情已说明一切。

“。”刘备目光清洌无波:“右丞贾诩据此推测,将馆,造弩技艺或已外泄。”

“,何……”苏伯一面无血色。

见他反应,不似假。刘备遂劝:“广宗战,墨门二宗合流。那,便有墨门子弟不断北。其中不乏匠师、匠师,等机关师,入职将馆。鱼龙混杂,乃至技艺外泄,亦未知。”

“主公明见,老臣实无话说。”苏伯再拜,一老泪纵横。中虽有一万不信,主公所言,“人鱼膏”与“追魂弩”,先秦并今汉、一一,二件墨门重器,同现身南阳。墨门何撇清。更何况至今日,墨门一统,并入蓟国。再无明隐分。

将馆,难辞其咎。

刘备宽慰:“苏公切莫伤怀。孤与国贼,势不两立。一路走,所倚仗,便是‘侍卫臣不懈内,忠志士忘身外’。苏伯幼投,二十载一日。孤,焉见疑。”

“老臣,感激涕零。”

南阳官,仍是那辆老马轻车,徐徐。

驾车老奴,鹤童颜,精神矍铄。

车内少女,俏声问:“阿爹,此何处?”

“林虑山中。”中年文士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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