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加。明前，狂风渐止，剩雪落。
洛阳内外一片白皑。赶在最早的一班宫人屋前，窦太身披狐嗉氅，在一众‘女夫’的陪伴，走寝宫。矗立云台，俯瞰帝雪色。
有日光的幕，洛阳城笼罩在逆升的雪芒中。柔柔的寸芒，在屋脊与幕的汇处，寂静的绽放。洛阳城，高低伏的建筑，罩了一层朦胧的轮廓线。光影错，仿碎羽。
间忽逆升一丝淡淡的，雪落的温暖。
“太，寒意未退，需保重凤体。”说话人，乃是窦氏一门的宫女。服侍太许年。饶是曹节，亦需唤一声“中夫”。
“无妨。有蓟王太妃送的毳裘卫衣护体，倒未觉寒意。”窦太言。
“太与蓟王太妃，倒是相处的极。”身旁宫女，皆窦太幼玩伴，又一同入宫。虽名主仆，却情似姐妹。
窦太言：“蓟王少年丧父，皆是王太妃谆谆教诲，才今日栋梁。今蓟王远在西凉，蓟国则由王太妃垂帘监国。一国政，尽入太妃手，却仍政通人，欣欣向荣。太妃德智，又何须言。”
“太所言极是。”宫女笑。
“了，程夫人前日报，蓟王请‘护氐校尉’，西园有消息传。”窦太又问。
“吕常侍昨夜遣人报，陛已诏令尚书台，增设‘护氐校尉’，驻守武威郡。”宫女答。
“此甚。羌氐虽同源，却已各分立。蓟王请立‘护氐校尉’，分化，是先见明。”窦太亦曾垂帘监国，政务颇熟练。
宫门初，便有一辆驷马安车，驶入宫门。
须臾，左丰身边亲随黄门，登台送信。
宫女检查无误，呈窦太面：“太，有殖货书信。”
窦太取一观。
“与钟羌联姻……”将贾诩手书细细完，窦太忽问：“蓟王今有少妃？”
“王妃一人，偏妃六十有九。”宫女数珍：“除王妃公孙氏，诸妃是陛赐婚。先赐高车副伏罗氏，洛阳再赐‘七夫人’。蓟王就国，又赐西域五十五国公主，计五十六人。有安氏四姐妹，乃马市胡姬酒肆头牌舞姬。”
“竟有许……”窦太似，未与刘备亲的姑窦琼英。眸中忽闪一丝异色：“享尽齐人福者，唯我麒麟一人。”
“传闻，舞阳君回绝张常侍，乃皇授意。皇将其妹，嫁蓟王偏妃。”宫女又。
窦太一声叹息：“此乃赐良机。若蓟王表请陛赐婚。何谋，则矣。”
“太何此言？”宫女不解：“陛废长立幼，西园皆知。若非西羌又乱，陛早将蓟王调回，与将军分庭抗礼。陛与蓟王，颇相契。王人又与蓟王，相称兄妹。辅佐皇次子登基既陛意，又何见皇与蓟王结亲。”
窦太言：“蓟王是宗室，何进乃外戚。手手背，皆是。关门，终归是一人。陛亦不门不幸，祸萧墙。斗不破，点止。待胜负已定，不至刀兵相向，血流河。亦是陛所。”
“原此。”宫女轻轻点头。
“皇长子，皇次子，皆是皇子。”窦太言：“陛又岂忍，见二子骨相残。蓟王，任重远……”
临乡城，蓟王宫。
恰逢月初朝。蓟王国书，书，同日至。
令左国令士异，将国书殿诵读，王太妃，王妃遂问政群臣。
楼桑令乐隐，身言：“启禀王太妃，王妃，臣虽不通行伍，却亦熟读兵法。孙子曰：‘夫兵法，全国，破国次；全军，破军次；全旅，破旅次；全卒，破卒次；全伍，破伍次。是故百战百胜，非善善；不战屈人兵，善善者。故兵伐谋，其次伐，其次伐兵，其攻城’。今，兵不血刃，令百万钟羌，十万羌骑，我所。此乃，选。”
不愧是乐公。虽蓟王亲，字未提。却已表明立场。
蓟尹娄圭，亦言：“诚乐公所言。‘兵伐谋，其次伐，其次伐兵，其攻城’。又曰：‘攻城，攻’。汉羌征战百年。羌人复反，正因从未真归顺。即便主公一战胜，签订城盟。假日，或被许重利，或中反间计，钟羌势必再反。陇右局，再次崩坏。主公平羌计，终归功亏一篑。满腔血，皆化流水。”
“右国相何？”王妃忽问。
“臣，附议。”耿雍肃容拜。
“左国相何？”王妃再问。
“臣，附议。”崔钧亦拜。
“诸位何？”王妃三问。
“臣等，附议。”群臣拜。虽不知王妃何着，国。“食君禄，担君忧”。朝堂，国重。
“此，请母亲令吧。”王妃亦帘拜。
王太妃却问：“妍儿有难。”
“回禀母亲，并无难。”王妃微微一顿，柔声言：“迎亲那日，我曾问弟，‘娶我，你甘？’”
“弟反问我：‘少我独寻姐姐剑。寒暑易节，倾囊相授，传我毕生所。又我空耗韶华此年，姐姐曾有不甘？’”
“我答曰：‘并无不甘。’”
“弟亦点头：‘弟系姐姐，此情已融入骨髓血脉。’”
“此情此景，历历在目。”公孙氏言：“我早与弟活一体。母亲切莫另眼相待。”
夫妻间的互诉衷肠，被王妃娓娓。群臣无不动容。此方知，主公与王妃，竟情深至此。
娶长母妻，人蓟王乃世豪杰，义使。今方知，尤重情义。
世间男女，亦利益勾连。蓟王一人万人。利益牵绊，荣失损益，又何置身外。娶高车十二部副伏罗氏，三郡乌桓王妹，西域五十五国公主，今又与钟羌联姻。有窦氏孤女，太平圣女……皆局计。
唯有妻公孙氏，乃情深处。故不计失，无视世俗。任。
所谓妻者。又岂止是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蓟王英雄了。恩怨拎清，爱恨分明。人处世，亦妻公孙氏般。
“我已知晓。”王太妃轻轻点头：“从此往，我视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