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前，我住在海，每《申报》、《新闻报》，记不是《申报》是《新闻报》，每附赠《晶报》一份，内容有曹涵跟鲁少飞画的漫画，曹是细腻姿，鲁则婉讽，主笔张丹斧几段三言两语的补白，实在谑不虐，令人回味无穷。
有一报登着三原右老苏州游玩，灵岩山礼佛，凭吊馆娃宫响蹀廊遗址、虎丘剑池西施抚琴台，兴尽赋归，经木渎，在一叫“石饭店”的馆子打尖。师傅姓石，人叫他“石尚”，东伙。听说客中有位银髯拂的是陕西三原右任老，他候就听说西北简朴荒寒，是独独陕西三原特别讲究饮馔，虽不是雕蚶烹蛤，有鹿尾驼蹄，是菜的刀工、配料、火候、程序无不精，右老又是辛亥元勋，特别招呼巴结。等酒足饭饱，奉苏州特产鲃肺汤一碗，他告诉右老说：“木渎活水源头所产鲃鱼，逆水跳跃，所肺囊特别达，制鱼肺左方拇指一苦胆轻轻摘，千万不弄破，否则苦涩难。肺血筋必须挑掉，洗净苏州酿造‘苏绍’（土绍酒）腌泡半，将鲃肺切薄片，鸡汤一汆，酿奇味，别具柔香。果收拾不干净，则腥浊苦涩，难入口，鲃肺汤本是‘庄户菜’，附近几饭店做汤，是店吃汤的客人最。因我除苦胆有诀窍，从未漏破，任何人吃，不鸡汤顶的高汤，所鲃肺汤算是我的招牌菜，您老尝滋味怎。”右老听了石尚一番吹嘘，尝了几片，果元脩菜，毫不浮夸，捻须笑，借着三分酒兴，拿纸笔，笔饱墨酣鲃肺汤写了一首七绝：“夜光杯酢郁金香，冠盖云锦石庄；我爱故乡风味，调羹犹忆鲃肺汤。”
从右老写了首石鲃肺汤的诗，不几张丹斧在《晶报》原诗跟雅集情形刊载，别报因“鲃”字不见经传，论战不息，经海那些型三日刊接二连三一阵笔仗，反石饭店打知名度。凡是苏州玩的游客，木渎石饭店尝一尝鲃肺汤，被列啖朋友必不少的项目。石饭店应付每络绎不绝吃鲃肺汤的顾客，特另砌灶，添制锅，整煮着鸡架装猪骨头，熬色清味浓的汤，专拿汆鲃肺，又加冬菇、火腿、扁尖，更让顾客吃赞不绝口。我木渎吃石饭店是陆凤石（润庠）前辈文孙请客，鲃肺汤免火腿一些零碎，是清汤加香菜胡椒，据说才吃原味。又有人说鲃肺根本鲜味，血筋剔不净带点鱼腥。我木渎一次洋荤，体味不谁是谁非呢！前些年中华路一公司，曾经见有石饭店，因门面不眼，再居找。前几有人约我台北西宁南路石饭店吃饭，饭在等电梯，壁有一幅横披，就是右老的那首诗，因匆匆楼，有清是哪位书法的笔。既他有幅字，我石饭店跟木渎的“石尚”沾有渊源的，不知此的石饭店不做鲃肺汤，有空我一定再光顾一番，让他做几苏州菜呷呷酒。年春我在旧金山听说有人准备一石饭店，年余，不知张了有，果已经张，旅的苏州乡亲又有口福吃鲃肺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