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命若琴弦

张瑞芬/文教授,台湾资深评论

接版社寄葛亮《七声》排印稿的午,才埋头读了几页,不由手边正做的丢一边,直现腰酸直不,窗外已黑遍了。我不知身在何处,说不一气读完整部品的具体感觉。觉有人比我更幸运的,那就是更早读书的编辑。

台湾读者陆说,一直,除了一隔阂的新鲜感,两态与语言的差异无疑是刺激阅读的因素一。从八〇年代的张贤亮、莫言、王安忆、韩少功、阿城,一路九〇年代的残雪、刘索拉或张辛欣,近年固李锐、阎连科、曹乃谦在台湾书市放异采,像贾平凹《秦腔》、余华《兄弟》那令人感疲累的长篇,不是有。葛亮的故有历史的笨重感,有走火入魔的实验手法,他一条清亮嗓音,三十岁不的年龄,别辟蹊径,重新回归说故的趣味。他的语言,干净洗炼,节奏迅疾,有三月阳春的飒爽与清奇,冬雪落在般鲜明的印子,带领着读者步步寻向不知的径外人世。早在写爱人生的《谜鸦》,他就展露了的绝佳分,了本类传的说《七声》,葛亮鼓点频催,流畅依。故环绕着分良,背景优越的男主角毛果,数则人物记,像穿珠一般的串边缘人、世间,分立合观的数段人生。孩童至少年毛果视角,回忆往故人,少了《谜鸦》的酷与老,《七声》寓热情冷笔,各篇紧凑相接,比《谜鸦》,无疑进境显明,技巧愈隐,余味更厚。

葛亮《七声》,除首篇《琴瑟》写外祖父母外,全书皆主角人物姓名篇题。耐人寻味的是,愈是不眼的人物,葛亮愈写血丰盈,有棱有角。脸倔强,面容不屈,见不平即愤仗义的女工阿霞;拄杖佝偻的邻居阿婆,向毛果母亲一句“孩不有孩儿”“羊圈圈不赤兔驹”,解救了被强押做功课的孩童。葛亮的人物塑造由语言鲜明,情节描摩深刻,就有神入化境。

葛亮的两本说相较,《谜鸦》比较觉说经营,写人与爱恨的惊涛骇浪,结构与段落非常节制。《七声》则有真正的代或背景,仅仅是断瓦残垣中的寻常忆念,因此身段柔软,文字了常絮叨的亲切感。故中的主角毛果,是斯文秀气的孩子,随教授与高级工程师的父母住机关院,读的是重点校(新世代的“知青”造型)。围墙外草莽依旧,邻阿婆唤他“阿毛头”,伙儿采桑养蚕,“打青”蒸青团吃。毛果在文明与洪荒间奇异领受着人间的差等,不抗拒的是终将与友伴走截不同路的命运。人生一席破败棉絮,难堪、意外、挫败,外加意念与宿命,最终不免沦落人生的底层,悲剧收。葛亮写,无一丝嘲讽,不故谐趣,他是此,无一丝勉强。“涧户无人花,纷纷又落”,《七声》的功在些边缘人表面环绕着主角毛果周边,实是反衬者与旁观者,将主角毛果的印象完整塑。不着一字,尽风流。那纯真的童年眼,让人阿城的《遍风流》,张春的《寻人启》或骆军的《我》,是他写短了些不是。

陆文坛的年轻世代,近年不乏尹丽川头角峥嵘的面手,更年轻李傻傻或笛安,新铏初试,有待观察。一九七八年生的葛亮,算是历高的头代独生子女,“文革”遗在他父母辈身,写完全摆了伤痕反思、悲情愤懑的包袱,纯就文,葛亮无疑是老的。长陆,就香江,在港台文奖频获荣光,望华语界极具将风的说名手。你瞧他字的鲜活灵动:“食堂的师傅掂了勺了。叫一声:‘娘的’,喝退了狗。了我的腿,说:‘毁了’。说着一将那狗腿揪,在狗耳朵揪一撮毛,燎了火就往我伤口贴。”真是令人叫绝的简洁与犀利。

七声一均,鼓点频催,人生的悲喜曲,永无终止。葛亮最让我蒋韵《象一民歌手》中穿山越岭的吟唱者,或史铁生《命若琴弦》终其一生立志弹断一千根琴弦的说书盲叟。生异禀的说故人,一站将何方?史铁生的说惯常残疾主题,诉说着生命的意义是希望传。人生本是破败残相,生命同弦断吟未止的哀曲,正《戏年》一书中,阿德女友——聋哑的曲曲死前留字体娟秀的那句“是暗的,不是明”。葛亮不言,却隐指向了的人生命题。莫言曾说,说必有的故与的语言,葛亮此年轻,却是完全称誉的。

(原文联合文版《七声》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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