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部隊雖為步兵部隊所羨慕，但我們有許許意料不的苦惱與困擾。步兵是輕裝，一人肩一槍，說發就發，說宿營就宿營，輕便，簡單，乾淨俐落，宿營時，抱著槍枝，子彈帶，米通袋往旁邊一撂，灶門前、牛欄、豬圈、稻草堆，隨便哪個角落呆一夜。當了砲兵則不，哪兒，首先考慮何安置馬匹牲口，後再考慮砲彈藥，人員是最後優先。
砲彈不比七九步槍彈，每人隨身帶個百來發，有戰爭時，每人兩肩掛三條子彈帶，打個十半月的，絕不致於彈盡。砲彈一枚就是二三十斤，又粗又重又笨，又不隨便揹、抱，因為信管、底火非常脆弱，稍稍放重一些就會惹來災禍！最後的優先才是我們人員。當步兵哪兒一宿營，先找盆水頭腳洗洗，鬆了綁腿等伙伕送飯來，砲兵則先馬匹，先砲位定，再給馬兒卸裝，休息一會兒再溜馬，溜回來餵料，半夜裡還再來一次，所謂「馬無夜草不肥」是；經常還為牠們洗洗澡、刷刷毛、剪剪鬃、削削蹄子、換換掌，另外還注意肚帶韁繩，轡口等等，就為這些畜牲忙個沒完，弄完這些才顧己，吃完晚飯，人就累像死豬，站著就坐，坐就靠，靠著就躺了。
養馬啥處？不了行軍時拉拉砲已，是每早、黃昏兩趟溜馬，卻教我們忘掉所有的疲勞與牢騷。
按規矩，溜馬硬是溜，牽著韁繩慢慢散步。是放著空馬不騎，的興致就一子便降海拔了。後來馬排長跟營長建議，騎，但不馬鞍，絕對的讓馬兒輕鬆，那麼我們蓋床毯子總吧？其實床毯子不抵，剛騎時為興趣所控制，儘覺著新鮮、奇特、過癮、威風，了馬才發現兩爿屁股腿兩側已經磨脫了層皮，先是黃水，後是慢慢滲血來，三後，痔瘡坐來了，兩條腿筐圈來，伸伸不直，再彎彎不攏，晚睡覺遍身骨頭痛，有人發誓，明槍斃他不再騎馬。但是發誓歸發誓，明早值星官吹哨子溜馬時，他比誰還早，馬，就這麼具有引誘力，與牠相處久，會生友般的感情，這是千真萬確的。馬有情緒，會使子，發脾氣，牠不高興的時候，牠不願被人騎，更痛惡人們鞭策牠，你對牠施鞭楚，牠會前蹄豎人立狀，甚至會後蹄踢你，給牠踢一腳正著，不死會重傷！馬排長一生愛馬，馭馬尤有經驗。馬排長姓游，原在輜重營當排長，砲兵營領了馬匹，才他調來擔任飼養排長，因為他管馬伕、管馬，又愛馬逾恆，所叫他馬排長，倒他的真姓名忽略了。
馬排長年輕時在西北軍服務過，西北軍是騎馬馳名的，所馬排長懂馬。
馬廄裡有一匹劣馬，脾氣躁不了，沒有一個馬伕制住牠，除了馬排長。每匹馬編了號，號碼火印燙在馬屁股後面，這匹劣馬編號２０，溜馬時，牠歸馬排長，別的馬伕不敢近身，別人更不提。
有一，營長召集全營講話，說部隊將往北移，這是領馬來一次長途行軍，有了馬，懂何役馬、馭馬、利馬，那就是說後溜馬備鞍了。這是個消息，無不腿躍，騎光背馬，整怨聲載，走路來張開著兩腿，呈半分彎形，蹣跚行像是患了淋病疳！前聽說當騎兵的立正姿勢永遠站不，原因他們騎久馬的關係，變羅圈腿，站立時，左右兩個膝蓋間的間隔怕不有２０公分寬，今我們連騎兵的邊沒摸，竟了羅圈腿了。
什麼吹吹牛說說話，惟獨騎馬吹不了，這玩意「馬」見真章，一見真章就漏相；馬排長說，他祇著你牽馬馬廄的那幾步路，就知你是否騎過馬，是否精於馬術。
副營長姓梁，是廣東人，為人藹親，一點官架子沒有，愛喝一盅，喝了酒就胡八吹。推牌九他做莊，窰子他領頭，至官長，至伙伕馬伕，全跟他處融洽睦，我們弄不清一二三連的連長是少校，副營長卻還是尉，他全不在乎，依吊兒郎當，依喝酒窰子，依衣領子不掛鉤（企領軍服的領子釘有兩至三對鐵盤鈎攀，軍語稱為風紀扣子。）
副營長那騎那匹２０號劣馬，馬排長勸了又勸阻了又阻還是打消不了副營長雄壯志，馬排長不已韁繩給副營長，副營長左腳剛跨蹬，那匹馬便陡人立來，希聿聿一聲放開四蹄就跑，副營長的左腳尖剛插進鐙裡，另一條腿尚未跨馬鞍，猝不及防，人便倒了來，倒勾著一條腿，飛奔。……
我們住的白蒲鎮，公路有一座白蒲拱橋，是青石板砌的，橋面很高，沿橋是一條畢直線的碎石路，一直林梓鎮，不拐彎兒。那匹劣馬拖著副營長跑一直不見影子。
發生這種情況，救援，因副營長人太，但是的騎術差勁，副營長騎的又是那匹人見人怕的２０號，同時我們己不見駕馭己的座騎。當這差使是馬排長的，他順手搶了一匹，飛身，一抖韁奔馳！營長隨後帶領我們前增援。鑑於前騎戒，我們不敢讓馬兒放開步子跑，連跑不敢，任牠緩緩行。
行半路，見馬排長一手牽一匹，正慢慢走來，副營長趴在馬背。我們他走近時，見棉軍服撕扯了一半，右腿的馬靴擦磨半爿，腿胳臂鮮血淋漓，人奄奄一息，在白蒲有個兵站醫院，設備雖談不，卻是別無分號的唯一的一。
我們了東臺縣，副營長才蹶著一條腿歸隊，半爿胳膊像潑了一瓶消鏹水似的坑坑凹凹。
副營長回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再不嘻嘻哈哈遊戲風塵了。
這後，我們很少碰馬，沒有馬排長在旁招呼，我們連近馬身戰戰兢兢，不復有前的那股子豪氣了。
前年曾帶著朋友的三個孩子圓山騎馬場玩，孩子們騎興高彩烈，在我來，這種趕趕不走，鞭鞭不動的懶蟲馬，絕不時候騎水牛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