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手托木偶戲，但卻不是在街頭，不是在戲棚中，是在德國文化協會。外國人固是帶著奇的眼光來這甚麼曹操關公的中國木偶戲，實，我們中有不少人是一次。一個放映室，擠滿了人。人愈來愈，擠在人叢中，聽喧的鼓樂，倒是有童年時跟著人在戲棚中戲的那種遙遠的感覺。
前有一部由李絲莉嘉儂米路花拉主演的電影，叫做《孤鳳奇緣》，裏面就有木偶戲。李絲莉嘉儂演的女孩，有甚麼就向木偶傾訴，還跟木偶一唱歌。不過那些木偶是現在一個舞台，有帷幕圍住面，由人在幕後控制。等這女孩發覺木偶不有己的生命，拉開帷幕，才發覺在後面的是單戀著的米路花拉！不過這是在舞台表演的木偶戲，倘若是手托木偶戲呢，恐怕就沒有那末羅曼蒂克了。
因為手托木偶戲，我們既見高舉的木偶，見手托它，牽桿舞弄它的人。在面是穿著鮮艷戲服的木偶，揮一揮袖，擺一擺頭，踢一踢腿，像是有生命。但其實是底那些藝人給予他們聲音，給予它們動，即是給予它們生命，偶，他們己抹一汗……
這些木偶戲的藝人沒有裝扮，他們隨便站在後面，他們所托的木偶場時，便抬那軟軟攤在戲服箱的木偶走前幾步，這樣的演沒有甚麼粉飾，沒有甚麼司儀宣佈，沒有場的鼓掌，沒有台前台後的分別。許因為這是歷史悠久的民間藝術，慣了在街頭，與觀眾打一片，插科打諢演的。面對正襟危坐鼓掌的觀眾，反有點不慣了。
木偶戲的歷史久遠，有人考據說發明於劉邦被匈奴圍困的時代。據說當時劉邦為冒頓所圍，冒頓妻閼氏，兵力最強。陳平曉這位閼氏生善妒，所就造一個木偶，讓它在埤間翩翩舞。閼氏見，為是個漂亮的女子，擔丈夫在攻這城後會異，所就解圍。
不管這傳說信不信，就像說古代的羊侃被圍城時令兒放風箏召援軍一樣。我們今曉木偶風箏是遊戲，在古代卻有過實的途。由實的途變為非實的途，逐漸更剩裝飾的一面。正古代的器皿衣物，民間藝術留它的形象，不再是生活在眾間的娛樂，木偶戲的臉譜會留來放在展覽廳，但它的鑼鼓恐怕就逐漸暗啞了。
在古代，木偶戲曾經為一時風尚，由滑稽戲舞至有了情節的戲劇，風行於朝野。木偶戲在熟期粗略分為懸絲傀儡、杖頭傀儡、水傀儡、傀儡等，又有人加藥發傀儡，不曉是甚麼，有說是藉火藥使木偶活動，存疑。懸絲傀儡即扯線木偶，水傀儡是在船頭玩的，至於杖頭傀儡，恐怕就是我們所的手托木偶戲了，因為這種木偶依賴竹棍支撐全身，由人手托舞弄故。傀儡最特別，是由孩子扮木偶的戲舞，由人當他是木偶那樣擎高！木偶本是扮演人的動，但因為精巧有趣，頭來反由人扮木偶。正民間藝術逐漸失傳，許現代藝術反希望從民間藝術吸取營養一樣，做是豐富他們的藝術世界，做不則是人扮木偶了？
木偶戲了現在，當已不再風行，逐漸為陌生的東西。這一趟在香港舉辦的木偶戲，據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挽救木偶戲的沒落。
當晚的觀眾中，有許聽不懂戲文，不懂傳統戲劇中的精妙處，但是其中一些花招吸引觀眾，木偶揮刀格鬥，或者晃脫了帽子，在水中游泳的姿勢，外行的觀眾拍掌了。又或者演員插科打諢，加進一兩句與戲文無關的笑話，外行的觀眾笑了。
這根本就是給外行的觀眾的，又有甚麼不對呢？果這種傳統藝術還繼續生存，它就學習在充滿外行人的世界生存。它不是說：「這是優秀的傳統，這必須保存，」又或者：「這是十分深奧的，不跑過龍套不會懂……」這樣說是沒有的，排斥外人接受，結果縮窄了圈子。
當晚樂師戲子全在我們面前表演。開演前，主持的外國女士解釋說樂聲是「很吵」的，儘管已經它移旁邊的房間了，但是，那些聲音還是很響亮……我「旁邊」的房間，更「旁邊」的房間，移至電視機的線的羅網外，巨潔白的牆壁外，冷氣機的震耳的靜寂外，達那介於遺忘的渾沌的冷冷的帶……現在，鑼鼓還在響著，藝人再一次托那放時的木偶，讓它揮一揮袍袖，唱一段戲文：立功歸來的周蒼賴在門外，不願進見關公，他有他的尊嚴，他乘轎，了，於是便來了兩個兵丁，做勢抬他，他的懸空時的尊嚴獲象徵式的滿足。後便是審訊擒獲的敵將，行刑的手刀落，鑼鼓聲中木偶的頭彈落，觀眾十分讚嘆，後讓人手中抬的木偶放回戲服箱，那沉重的負贅放一會，抹抹汗，著別的人場……
（一九七三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