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雅爾薩迦

眾的冰島薩迦中最動人的算是《尼雅爾薩迦》,這些我從隨手翻翻埋頭細讀,不斷受令人窒息的靈衝撞。很奇怪為什麼一位法國學者前些年寫的一本研究北歐海盜的書中,談薩迦時介紹了《埃吉爾薩迦》《梭蒙山谷薩迦》,反遺落了它?

現任冰島古籍手稿館館長韋斯泰恩‧奧拉松先生曾這樣揭示薩迦所表述的基本價值觀念:這個世界是充滿危險的,它與生俱來的問題足善良的人摧殘殆盡,但它又容許人們不失尊嚴活著,為己親近的人承擔責任。

這種顯不會過時的觀念,在《尼雅爾薩迦》中獲了史詩般的展現。此刻我為了避開越來越厲害的寒風正縮脖抱肩躲在辛格韋德利議會舊址的一個岩柱背後,重溫著奧拉松先生的這句話,不忍立即與夥伴們一離。

我一直在:這兒,正是尼雅爾他的朋友們貢納爾、弗洛西站立過的方嗎?

《尼雅爾薩迦》一開始並沒有讓這幾個主人物現,是推了一位當時冰島的法律專名叫莫德。在還沒有文法的時代,人們相信,果沒有莫德參與,任何判決無效。那麼,莫德就是辛格韋德利議會山谷間的最高代表。這個身分一確定,接來的情就越來越具有象徵了。

這位代表法律的莫德對全國各種重件權威判斷卻無法處理己女兒的婚。儘管他女兒的結婚條件後來的離婚條件辛格韋德利議會議定,儘管他己一直居高臨坐在這塊「法律石」。女婿就在這裡提與他決鬥,他知不是對手,退縮了,引來民眾一片恥笑,恥笑著法律對武力的屈服,且很快,莫德就病死了。

在他後又現了一個人叫莫德,我這又是佚名的薩迦者的象徵安排。這個莫德顯是一個人,卻精通法律,最喜歡那些「夠互相殺戮的男子」,不夠互相殺戮方設法為他們佈置戰場。此後很惡的現與他有關。難,人是法律的必補充延續?

既故裡的情節已經具有了象徵,那麼就請允許我講幾句情節,因為有通過這些確實存在過的歷史人物的行為,我們才會觸摸冰島的溫度,才明白今歐洲文明的來不易。那位代表法律又害怕暴力的老莫德身後留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有找親戚貢納爾幫忙,貢納爾則請最智慧的朋友尼雅爾主意,這樣,兩個主人物就現了。尼雅爾果為貢納爾設計了細緻、精確的行為程序,他們兩人的友情由此更加親密。

一切純淨高貴的友情是危險的,因為這既不被旁人容忍,又不被人珍惜,嫉妒者們一挑撥,就會在意不的方現裂痕。

尼雅爾貢納爾兩由於友情往來頻繁,又由於往來頻繁在妻子、孩子、僕人間產生量意不的糾葛。於是互相間產生了越來越的麻煩,連兩位主人一次次臨近翻臉的邊緣,為莫德所喜歡的「互相殺戮的男子」。幸他們立身高邁,拒絕挑撥,互相退讓維繫了友情,直貢納爾被別人所殺,尼雅爾悲痛不已。

這兩個男人的關係已使人們,在當時的冰島,男人們的終極追求是榮譽,榮譽的主標誌是不計敗復仇。友情產生在復仇的互助中,又存在於復仇的夾縫中,就像風廊中燃的火堆,隨時隨會被撲滅。

在復仇的血泊邊,有一些智者開始在構建另一種榮譽,這種榮譽屬於理與平,屬於克制秩序,但一旦構建卻處處與老式榮譽對立。尼雅爾貢納爾就長期在這兩個榮譽系統間掙扎,他們眼前有親屬的哭訴、真實的屍體雄辯的慫恿,他們忍了,同時就忍了眾人的譏笑內的煎熬。

他們已經意識,稍有不忍,就會回老式榮譽一邊,個人受歡呼,再無寧日;果忍,則有進入一個連他們己不清楚的新,但此刻卻忍氣吞聲。

這種委屈是無法表述的,他們一次次離開阿爾庭會時默默無言,許會不經意一眼我現在腳的這塊「法律石」,他們己的屈辱為它增添了重量。

貢納爾死並沒有結束尼雅爾的精神掙扎,他又遭遇另一位似友似敵的勇士弗洛西,且了聯姻的親戚。

嫉妒者、挑撥者莫德,就在兩那對新婚夫婦身做了文章,結果新郎無辜被殺,新娘求復仇,尼雅爾弗洛西兩個族了不共戴的冤。

尼雅爾對這個走向早有預料,卻無法躲避,後來終於被弗洛西點燃的烈火所包圍。弗洛西有意讓尼雅爾夫婦逃生卻遭拒絕。

尼雅爾死後,弗洛西等人又在這阿爾庭的「法律石」邊受審判,審判官還是那個莫德。有少數人依稀懷疑,為件因的那次謀殺,捅進關鍵一刀的正是現在為審判官的樣子現的莫德。

審判是一場缺少是非的拉鋸戰,新的暴力又此彼伏,弗洛西則有意無意坐了一條已經不適合航行的船海,再沒有消息。

其實在態發展的前期,尼雅爾弗洛西已經一再憂忡忡預言:「從此很難再有平了。」實,他們所經歷的一切,已經透露人們對於選擇暴力的猶豫。

例,有一次阿爾庭會開始的時候,尼雅爾在「法律石」宣布進入法律訴訟程序,就有不少人說:「即使審理過的案子沒有什麼結果,我們寧願刀劍來表達求。」

尼雅爾立即反對,說:「你們千萬不那樣,這塊土果沒有法律,不會有什麼結果。」

這樣的宏觀判斷於一位見識廣的長者,不不使那些寧願刀劍來表達求的年輕人開始猶豫。但是與此同時,人們對於選擇平法律是猶豫的,且有猶豫的理由。

你沒過久,這塊「法律石」邊陳列尼雅爾族賠償弗洛西的一堆白銀,精通法律的尼雅爾一時於善意,又在這堆白銀加添了一件絲綢長袍。但他沒有,這個加添突破了判決的數字,使法律賠償突具有了法律外的賜予。因此就立即被弗洛西敏感了,懷疑其中包含著羞辱,便拒絕賠償,抓絲綢長袍狠狠一摔,開始採取法律外的暴力行動,舒緩的態重新推向危機。

人們責怪尼雅爾的此一舉,但更需關注的是,司法現場的理氣氛為何此脆弱?在我來,這種脆弱,屬於一切剛剛走向秩序的強悍人群。

由於一時混淆了個人的善意法律的嚴正間的區別,智者尼雅爾付了全的生命代價。他逃生不逃生,是因為覺在兩個方面見不人:就老式榮譽言,他已無力為己的兒子們復仇;就新式榮譽言,他無力法律重新從血泊中扶。

其實還有一個層面他無法對付,那就是薩迦者一再強調的在暴力與法律間遊走的人。尤其是那個我們經常遇的莫德,不僅集嫉妒、挑撥、凶殺於一身,且還是一個永恆的審判者。有這樣的人擠在中間,什麼壞會冒來,什麼存不住,什麼人活不長。難怪尼雅爾被殺死後一位叫卡的武士長嘆一聲:「口殺人,長命百歲。」

但是卡抓不住那些「口殺人」的人,至少找不陳於阿爾庭的證據,他知英雄與丑的差別,知法律在這種區別前的無為力。他在「法律石」前握劍站,決定先傳統暴力手段改變一人們嘲諷的方向,後生命來祭奠那個法律暴力無法衛護的詩與花的世界。

他在「法律石」隨口吟詠了幾句詩:武士們不願停止戰鬥,此時的詩人斯卡弗蒂蜷縮在盾牌後面,身被扎傷。

這位仰面朝的無畏英雄被廚子們拖進丑的房間。

當船的水手們嘲弄著被燒死的尼雅爾、格姆海爾吉——他們犯了的錯誤。

今,在綴滿石楠花的山丘,在會結束後,人們的嘲諷轉向了那一方。

他所說的「會」,就是阿爾庭,那年的阿爾庭就刀兵發言。現在我腳踩踏的熔岩,應該記那年在這裡浸潤過少鮮血。

許英雄、武士、殺手在冰島引刀一快後便覓舟遠航,就像他們的祖先當年在歐洲陸無立足後來冰島。他們這次回歐洲陸後,有不少人皈依了基督,有的還獲了宗教赦免,包括卡在內,此間的阿爾庭仍年年召開,直歐洲文明早已瓜熟蒂落的十八世紀末尾。

就像世一切古代土俗文明一樣,今的阿爾庭舊址乍一遠遠落後於歐洲的主體文明,但它卻最敞亮的方式演示了人中理追求感追求的衝突,善意衝動惡念衝動的漩渦,生命望秩序望的互窺。

這就怪不當司各特、華格納、海明威、博爾赫斯等人讀薩迦時是那麼興奮。他們遺憾,海險荒,未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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