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了黑色的孔廟
東京對我像是一個很熟悉的城市了，因為我曾經在那裏停留過次。我所知的東京，仍是觀光客所知的東京。一個龐的國際市，有一千萬人在裏面過著各式各樣的生活，數百年的發展史，留來的無數的時代的痕跡，對一個外來的過客，即使了解一鱗半爪是不容易的。所這次偶聽東京有一座孔廟，我居不曾拜訪過，並沒有感非常驚訝，覺有點慚愧已。
一位日本朋友帶領我新宿的旅社搭火車秋葉原方向，他們的公司裏辦。在前一站停站的時候，我河川的對面山坡是一片蓊鬱的樹木，樹叢中有些灰灰的廟宇的屋頂。他告訴我，這是孔廟（圖３）。真慚愧，來東京這麼次，為甚麼沒有他們應該有座孔廟？我感興趣，一連問了他幾個問題，他一無所知。這是一座孔廟已，有甚麼興奮的？他一生沒有進過。為我的興趣所感染，同意安排利午飯的時間，孔廟一遊。我欣謝。
〔圖片：東京孔廟的正門〕
原來東京的孔廟，當人稱為湯島聖堂，難怪中國朋友在東京留學的很少知這裏。湯島是名，聖堂就是聖廟。他們當年不曾孔廟建造在東京城裏，就說明日本人雖尊崇儒學，並沒有孔子神化。陪我的朋友說，在戰前這座廟非常突，戰後東京急速發展，廈林立，就逐漸不為人所注意了。
我們先明治學附近的一個館子裏吃了午飯，乃沿著河岸步行孔廟來。河，就是湯島川吧！雖經過市化的嚴重破壞，還一些綠油油的楊柳。門前是一個碎石舖的廣場，立著一座石鋪，是正十一年史蹟湯島聖堂碑。根據記載，湯島聖堂是十七世紀時建造的，相當於我國的明末清初。為德川幕府提倡儒學的具體措施。與一切古老建築相同，湯原聖堂經歷了次災禍，修建了次，早已面目全非。在三百年間的變遷，比較重的改變，是正殿改名為「殿」，同時卻柱梁架構原有的紅色改為黑色。對一個中國人言，最令人感觸萬千的，莫過於這些漆黑的柱子。這樣的深沉，這樣的不測度，為甚麼中國人從來沒有黑色來建孔廟呢？
門乃由四根粗壯的柱子支撐著一個厚重的屋頂，黑灰的調子相當肅穆敦重，略顯頭重腳輕。匾額是金色的「仰高」二字，襯在結構的黑底，特別醒目。這座門其實是三間，是兩側的便門甚為矮，易為人所忽略。這裏原應該是我國孔廟的櫺星門，通常是面闊三間並列，氣派勝。比較來，這裏顯局面不夠壯闊。走近了，知粗的結構是鋼骨水泥改建的。
進了門，走幾十公尺略加曲折的石版路，登幾十步石階。右轉才是孔廟中軸線的正門，「入德門」。殿背山面河建，前低後高，正門已經接近河岸了。因勢高，「仰高門」進來，還登幾十階。沿途的環境感覺綠蔭相夾，靜寂至，倒像一座佛寺。
「入德門」是孔廟中僅有的一座木造建築，是十八世紀最後一次修時的遺物，被列為「重文化財」，附近不准吸煙。許因為是古物，這座門的規模與氣派不「仰高門」遠甚。同樣的黑色木構架，灰色瓦屋頂，單開間，但顯細緻輕巧些。尤其是木構造的若干接頭使銅件，梁架、柱頭，及搏風板有精的雕刻，與我國的建築相近不相同，尤有古風。惜為了保護該建築加的銅質溝與水落，影響了建築的外觀。這在我國，恐怕是不為眾所容忍的。
進了「入德門」後，爬一個臺階，才達正殿的廣場。臺階兩側林木茂盛，但因為門口即遠處最後一進「殿」的匾額，空間的連續感還是很緊湊的。中國孔廟中所沒有的高差，卻予人一種「仰高」的感受。爬臺階，就了我國孔廟中門的前面。在這裏，臺階是一個花崗石鋪的廣場，正面的建築，為五開間三門歇山頂，匾額金書「杏壇」二字。我孤陋寡聞，從來沒聽過孔廟中有這兩個字為額的，覺很新鮮。
「杏壇」的三間門，有中央一間是開著的，因此殿及其兩廂的外貌，但卻繩子攔著，不准參觀。果沒有日本人陪我，說不定偷溜進瞻仰一番殿中的景象。
「殿」是五開間單檐歇山頂，屋頂比例相當舒展，正脊兩端有非常特殊的鴟尾。灰綠色的屋瓦，黑色的柱梁，灰色花崗石的正庭鋪面，整個感覺是溫又嚴肅的。殿前沒有月臺，又沒有前廊，所顯臺基不夠寬。在造形的意味與我國明清來的孔廟確實有相當的距離，與本省孔廟的繁瑣裝飾來比較，距離更遙遠了。
杏壇與殿的這個四合院是正年間由日本的中國建築權威，伊東忠太教授所修復的。伊東博士在我國很知名，是我國古建築研究的開拓者一。他修孔廟，據記載是依原樣修復的。但民國初年的修復觀念與今不相同，他修孔廟乃鋼骨水泥取代木材，顯保存了當時的形貌。見古建築的修復在觀念見仁見智，有相當歧異。混凝土的柱梁很久沒有塗油漆了，處斑駁，不太順眼，我就與同行的日本友人談這個問題。他們不了解我的觀點，不為甚麼木結構的古建築不耐久的混凝土修理。但他們笑著說，他們是外行，所表示的是外行意見。
杏壇前的廣場返身回顧，感面一片綠色，靜寂感與寺院相近。我不禁在何日本的孔廟會有此的差別。就色彩來說，日本江戶時代的建築並不是崇尚黑色的。有名的觀光區日光方的佛寺，其色彩絢麗與裝飾的堆砌，即使是中東區的宮殿比不。孔廟改漆為黑色，顯是經過深思熟慮，有意與一般寺廟所流行的紅色劃清界線。
推測來，許孔子的祭典在日本並不是國正式祭典的一部分，孔廟又不是官學，所孔廟的建築就沒有一定的限制。他們稱為「聖堂」，就表示發內的尊崇，超過了制度與形式。他們使的「仰高」、「入德」、「杏壇」等名稱，反映了知識分子的見解，與他們對孔廟建築的法。或我國，由於孔子被追封為王位，連皇帝做形式的祭拜，孔廟的制度相當官樣化，在主軸使櫺星門、戟門、門、殿、啟聖祠等名稱。櫺星門外尚有泮池。日本人沒有這樣的包袱，反就他們己內的感受，及對儒學的體會，來解釋孔廟的建築。坦白的說，異邦人發精神的表現，比我們純形式的孔廟來，動人了。
在「仰高門」與「入德門」間，有一講堂，是純日式的建築，相當於明倫堂吧！在這裏有定期的中文或儒學課程。講堂旁邊，有一座高的孔子立像，遠，覺面貌與造形很熟悉，原來是三年前臺北市贈送的，使我有點遇故舊的感覺。該像坐落的背景很恰當，綠色的枝葉為襯，是很受重的。
松岡術館的古陶瓷
東京的門牌系統，在臺灣的中國人是很熟悉的。那就是先有區，再有丁目，再有號碼。若干年前，我一次東京，住進旅館就拿一份友人的址，請櫃臺的服務人員告訴我怎麼聯絡。他們說除非有電話號碼，在東京找一個陌生的住址是很困難的。東京的門牌像有郵政局當的郵務員熟悉。他建議我最快的聯絡辦法是打電報。這辦法果有效，我的朋友當晚就接電報，二就打電話旅館來了。（當時我的朋友尚在念書，裏並沒有電話。）
後雖東京次，訪問參觀半在前安排，或有朋友帶領，沒有遇過找址的問題。這次東京，機票的安排困難，不不逗留一，因此行程稍鬆散些。為充分利機會，決定行訪問幾處與中國文化有關的民間文教機構，雅興有了，就不不面對「尋訪」的問題了。
原來日本有些文教機構是人設立的，規模不，所典藏的圖書與文物卻很珍貴。研究中國文物的專概對他們耳熟詳，一般的日本人知的卻不。在我們寄榻的旅館附近松岡術館的一張廣告，正展中國古陶瓷，覺應該是很適合的處。向日本朋友打聽，他們率直的表示一無所知。他們毫無興趣的神情，不打算再麻煩他們陪行了。試試己在東京訪古的本何。
東京的門牌系統傳承中國古代坊的觀念，是行政區劃的名稱來做綱領，是「面」的系統，與後世街巷的名稱做綱領「線」系統不相同。「面」系統告訴你約略的位置，很難按圖索驥，是很「古雅」，相當「落後」的。我很佩服日本人保存傳統的精神，直今，街竟沒有名字。
松岡術館在一條街的高廈裏，離華航辦公室不遠，照說不難找。但是我們夠順利找，乃因向沿途的一文物店打聽的結果。說來是運氣，我們幾乎轉向了，竟這古董店。
松岡的中國古陶瓷收藏很了不（圖４）。尤其最近幾年，投入了很資金，量收購高品質古文物。展的量雖不，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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