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元年三月廿一，丁卯。
春末的北洋，不见暑热，微咸的海风徐徐吹着，沁人脾，让人觉煞是舒爽。
一艘千五百料的防沙平底船在海面乘风行。沙船特有的方艏、方艄在波浪中行极稳，纵列排的四根桅杆张满了帆，在主桅，一面绣着東字字的青色角旗迎风招展，旗尾的定风带在风中蜿蜒曲折。不就算不旗帜，单略显狭长的船身比寻常沙船高近半的桅杆，海船稍有了解的人便，那是东海船行独有的快船。
海风并不猛烈，但仗着高耸的桅杆，艘东海快船却比他船快三的速度，在海中疾驰。扶着船帮，向。船身破的海水，已经由前日的浑黄，转今日的深蓝。
‘黑水洋了！’蔡倬着。算了算间，现在海船的位置应该在莱州外海了。他转头向西北方张望，但海间的云雾遮住了视线，不的东西，瞧见淡淡的黑影，一切是模糊不清。
“是牢山！牢山了！”桅斗的瞭望手突声叫。
泰山云虽高，不东海崂。不宋的崂山，是被称牢山。千仞巨峰贴着海水，拔，一边是惊涛拍岸，另一边则是怪石穿空，向号‘神仙宅。灵异府’，古今，在此求仙修人数不胜数。乃是京东东路有名的胜景，更是航行黑水洋，南北往船最佳的航标——密州板桥镇，是宋北方最的海港，江北唯一的市舶司所在。北洋侧，胶澳（注1）东的牢山。便是抵达板桥港标志。
蔡倬抬头仰望，主桅桅斗中的瞭望手拿着一根圆筒状的什物，正着他方才远望方向。他那物件很奇，每次的候，不是在船长手中，就是由瞭望手拿着。他那东西举眼前，便像长了千眼。总是极远处，蔡倬不方。
蔡倬曾装不经意的问，从知那东西的名字——望远镜，从名号，功便一目了。不他再追问的候，刚刚二十头的年轻船长，就黑着脸鼓眼，冲冷冷的瞪着他。若不是他身携陈五的亲笔信函，艘船在海州停靠，他就被赶船了。
蔡倬旧年曾与陈五有一段往，不仅是萍水相逢，一别便再有联络。直至一年前，东海立国。他才再次听名字。不陈五已不是年那摆渡衢山、明州间的船长，了东海国的一方镇将。现的福建外海，几海商业协不知，陈五坐镇湄屿的东海将。
蔡倬祖籍便是在福建莆田，他听闻陈五，便立刻门重叙旧情。虽说两人依是泛泛，偶尔有书信往，年节互赠节礼，但毕竟拉了关系。在陆他有族势力撑腰，在外海又陈五的名头拿压人。一间。他就在沿海商界混风生水，生意越做了。
不。蔡倬打理的是族中产业，本人却占了很的一份。若是在往，他耐住子，安分守己，但眼见局渐渐不妙，他便了立。不仅是因己不甘愿辛苦奔波，却落一部分，更是因他三伯的关系。
些年他的名声越越臭，与蔡倬打的人，面是恭恭敬敬，但转头，说什话的有。他三伯现年七旬，再撑不了几年。蔡倬的几堂兄弟，现在随似风光无限，但一旦了其父在支撑，必被群攻，抄灭族转眼间。
蔡倬完全有与他同生共死的法，一直在盘算着退路，现在他有着陈五的关系，就算再不济，至少在东海找一席，何况他虽是无意功名，但渊源，身的才绝不输普通的进士，在东海混一官半职非难。不，在他三伯一失势前，些法存在蔡倬的脑中，既不宣口，更不付诸行动。不族倾覆的那一刻，他照旧族中产业四处奔波，不敢有丝毫怨言。
着水手忙忙碌碌，蔡倬随意的在甲板踱了步子。般随意在甲板行动的，就有他的头等舱旅客。百贯头等舱船资似高昂，却换回高人一等享受，有人觉钱花冤枉，因此，头舱的舱位是一票难求。幸亏他有陈五书信，虽不让船资打折扣，但让他抢了最一头舱舱位。蔡倬很难象，二十人挤在一间三等舱，一晚在吊床中挂着，每就有三次放风的间，那哪是人日子。
海船御风，向东疾行。艘从衢山港始的快船，并非驶往板桥，是远辽东。越是兵荒马乱的候，就越有赚钱的机，由金辽争，辽东乱，但北山峦中的特产，却因此不必再受契丹人的盘剥，极低廉的向外售。风声传，冒着风险前淘金的商人不知凡几。
何况在一年前，东海已经在辽东的一海岛安了据点。在东海的控制，往那的商人的人身安全完全保障。
蔡倬其实此觉很奇怪，若他是东海王，肯定封锁辽东，允许商行在那易。便独享其中利。
但不知何，东海人却做很方，纳一的保护费，再按章缴纳百分五商税，就在那海岛由贸易。相百分两三百的利润，区区一五的易税，实在微不足。蔡倬便因此才决定跟风辽东走一趟。
在那的秩序重新恢复前，他估计。凭借手中的本钱，至少赚二三十万贯。虽三房不点钱，但族中的其他几房却绝不嫌弃。何况次是他独行动，正籍此日立积攒些本钱——果在宋，各处商号有族人盯着，些是难做。
远望海，阳光。海面一片细碎的鱼鳞金光，在船，两条白色波纹正缓缓荡。海风光，不胜收。
但蔡倬却摇了摇头，若是在往年，候往高丽、板桥间的商船，应是络绎不绝。但现在，在片海域。就有几艘独桅的打渔船。
正月在汴京，他便听说年密州市舶司的收入，就有一万两千贯，不及前些年的十分一。但眼前的情况，有一万贯税入，已经算是了。难怪他所乘坐的艘海船连海州港停。但更的板桥港却是门不入。
半年前曾有传闻说，东海军战舰在海清剿高丽商船——现在，并非是谣言——同，有传言说，东海不但截断了高丽宋的商路，高丽与日本的联系给截断了，高丽与日本间的一岛，被东海夺占。
蔡倬东洋海贸的了解，此一，东海所有商路。已经全数被赵瑜所控制。各国的海贸税入落入东海的国库中。
据蔡倬所知，两年。除了明州市舶司外，广、泉、杭、密四市舶司的商税收入有不同程度减少。其中密州最，泉、广两减少了近半，杭州市舶司，原本税入就不，所降低并不算明显。
至明州的商税所有缩减，那是因市舶司的属一直放在衢山，每年应缴的商税是东海直接划拨，维持着与往年相同的水平。依照蔡倬在衢山岛的所见所闻，那易数量，果按章收取，百万贯有。
不那是东海的，常年驻屯在那的精锐部队有两千，同有一支舰队驻扎在港口，就算名义是宋领土，哪两浙的官员敢虎口夺食。东海两年的表现一直很恭顺，所一直衢山的归属，至子，至百官，是睁一眼闭一眼——不短了每年的商税，他就满意足了。
不其他市舶司的商税减少，朝中是颇有微词。但东海每年的贡使不断，海外的奇花异草、怪石珍兽，送了不知少。象、孔雀算是普通，浮在水石头、沉入水底木头，不算什，在年十月，东海送一高达数丈的巨兽，虽使节称不知其何物，但朝中却有人考证，是一麒麟（注2），直君皇帝乐兴高采烈，差点令赦。
果东海贡礼是珍宝香料或是贵重的货物，赵佶绝不那高兴，因按中原王朝一贯的规矩，藩国的贡物，朝廷照原价回赐。贡礼果越贵重，回赐的钱物就越，日渐窘迫的宋财政说，是极的负担——的确有许国的贡使，由太勤，被朝廷令阻止在国境。
东海送的些东西，似贵重，却有实价，随便给点赐物就打掉了。且东海国王很知趣，别的不，求君皇帝回赐些亲笔的字画。此知情识趣的藩国，就算贪占了些商税，挥挥手就揭了，难点钱翻脸不？蔡公相、童媪相不答应啊。
蔡倬在甲板走走停停，吹吹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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