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骨氣

因為價值的取向失了定準,因為是非的辨別失了公論,因為資訊繁雜,目瞀亂,因為風氣導引,難抗衡,因為因為……在這光怪陸離的迷霧中,許人竟認為有原則就是頑固,沒有骨氣才是開明。

中國人來最重視立身有骨氣,知識分子屹立於社會中,必須骨氣為主。中國人所崇拜梅花,從萬花中選梅花艷壓群芳,就是因為它有冰魂雪骨。骨氣是什麼?就是勁氣所匯集,是人類熱血所凝聚,是萬物至所團蓄。

在抗戰年間,父見一位「同志」,貼身總藏著一張彩色的中國圖,經過次奇的探問,他終於說了實情:「萬一被日本兵逮住,我就中國圖頂在頭,跪獻過,日本兵一定不會殺我了!」父聽罷,他怒斥一頓,隔數十年,父每提及這位「同志」,依牙根癢癢,痛恨不已,就為這傢伙太冷血,太沒骨氣。

有兩句唐詩,人人會背:「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商女沒有骨氣,倒罷了,但今隔江已變了隔海,「隔海猶誇觀光」,「隔海猶誇投資」的太了,海像一面鏡子,照徹了少令人浩歎的人。了彼岸誇祖國偉,最盼望有高級頭頭接見,拍特拍,吹特吹,回此岸,又罵罵彼岸的壞處,表示既忠又貞。破壞此岸的法令向彼岸邀功,硬佔彼岸的便宜又向此岸炫耀。在陸時,時是一套,回來是另一套,在臺灣時,表面是一套,底裏是又一套,眼前充斥著四套面具的「四面人」。

「四面人」的標準樣板是:放棄立場為是開明,泯滅是非為是圓通,不談正義為有遠見,破壞法規為佔便宜,模稜態度為應萬變……凡求名、求賺錢、求賣乖、求展施其縱橫術……

「四面人」名利雙收,樣樣有,就是沒有骨氣。你果質問他究竟還有沒有立場?他竟言不慚說:「我現在談世界主義,努力救球!」

漢朝唐朝,中國人骨格傲岸,明朝清朝,中國人還有骨,近年還,孤香骨已不見,試問有骨又何?凡身有傲骨,殺不辱;身有奇骨,畏不犯;身有貞骨,鍛不銷;身有雋骨,佩不憐。在青史我最欽佩的有骨人,當數荀子,荀子所處的時代,正是公論混淆,人慾橫流,敵我不分,唯利是圖,一時縱橫富貴耀眼,佔盡風頭,但荀子力宗孔子,談王,持正不阿,為解蔽,當時諸晦暗,荀子獨明一炬;眾人披靡,荀子獨樹一幟,雖遭遇各種困頓絕不改變操守,這種孤懷獨抱,被後人尊稱為「傑儒」,的正氣就靠這一根怪偉的骨幹支撐其間。試沒骨的人一定沒有品,沒骨的人一定沒有情,立身沒骨氣的人,筆時哪會有飛動的才華?即使有是假的!讀荀子的著,特別令人敬,就在那樣的時代,竟有這樣有骨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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